树的记忆 色彩的故乡
许是故人已杳不相知,旧梦成烟难自弃吧,不知是芸芸今生几转身,一抬眼,便和披红挂彩的核桃树碰个正着,
树海读书阁。
这是叶城县萨依巴格乡17村的喀什地区当前发现的最古老的核桃树群,被称为“核桃七仙”的7株核桃树呈现给我们的奇迹。这些树已作为叶城县的古树名木资源,由萨依巴格乡人民政府采取措施保护起来。为了标榜核桃栽培历史悠久,古树资源丰富,硕果累累,也为了表达丰收的喜悦,果农给树们挂上了红红黄黄的彩绸。
走进核桃园,猛不丁地会认为自己走进了哪个要嫁娶的人家。树的主人骄傲地告诉我们,这些树由1945年时任叶城县个体工商协会会长、三区革命军维吾尔团团长阿西木析第12代曾祖父艾买提阿訇于1524年栽植,当前仍然枝繁叶茂,果实累累。其中最大的一株胸径1.55米,高达25米,
宁静读书阁,占地360平方米,
金门读书阁,年产核桃10000-13000个,约200-220公斤,该树是叶城县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的核桃树。
仿佛是画家笔下凝重苍劲的色彩,
金霏读书阁,历经百年风雨沧桑的核桃七仙,树干皮色粗糙而暗沉,透出浓浓的古意,但仍然高大伟岸、枝繁叶茂,以苍劲挺拔的雄姿展现在世人面前,给游客一种深邃悠远的美感,
树海读书阁。于是,我们徜徉其间,在500年的树“核桃七仙&rdquo,
孔子读书阁;前拍照,摘取它结下的果实,五百年前的过往仿若瞬间风起云涌。
核桃园深处有一条窄长的幽径。两排木栅栏整齐地立在路的两边。因少有人来而显出了安静。阳光被树们裁剪得疏密有致,细碎绵密,便俨然有了翠影摇疏帘的恍恍惚惚的感觉,你捧着盈满掌心的光与影,空气凝香,觉得自己变成了红尘织梦人,将一枕悠思,搁浅在被核桃树轻轻洇染的一滴胭脂泪中。
走在明明暗暗的小径,你会觉得自己从暗香浮动的墨迹中走来,从婉约豪放的宋词中走来,轻叩乡村未醒的潮湿的梦。依稀觉得自己成了偎依着水湄盛放的一树嫣红。一会又觉得自己畅游在一面绿色的湖水里。微波粼粼的湖面,荡漾起云的心事。纤细的指尖拂过红尘的喧嚣,周边的绿悄悄把一世清倦都化入眼角眉梢中,心心念,付孤舟,千山远。独自凭栏,在静静的光阴里,在无边的静谧里,撑一篙漫溯,看世间多少波澜起伏,任一蓑烟雨弥漫,淘尽这千般过客。或在黄黄绿绿间,
树海读书阁,听古歌飘渺,将流年轻换。
恍若茫茫前世一回首,便站在了核桃林的深处&mdash,
孔子读书阁;—果然是仙气袅袅的去处,一径悠长,竟扯出许多幽思。
在叶城,
树海读书阁,你发现你进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
金霏读书阁。姚黄魏紫,榴红柳绿,仿佛是所有的色彩不知道在谁的一声号令下都到此集结。很久以前,你就一直认为,在任何一个地方,每一种色彩的出现和安置总会有它的意义,总在揭示什么,昭示什么。现在慢慢地明白,不同的族群有不同的文化心理,一个民族长期以来会形成自己独特的审美观,不同的民族都有着自己对于某些颜色的偏爱。这种偏好在各种民间文化和民俗现象中都会一一体现出来。色彩的选择实际上体现出一个族群对美的理解。不同的色彩有不同的文化内涵。“在维吾尔族生活中,白、绿、红、黑这四种颜色是比较突出的。……因为它与维吾尔族人民的生产生活方式、自然观、心理意识以及审美观有着直接的关系。”(肖青《火与民族文化》)
那么丰满的红黄绿蓝在此的铺排,
树海读书阁,是同整个维吾尔民族的文化积淀独特的文化心理有着内在渊源关系的。从更广的范围来看,维吾尔族一直喜好绚丽热烈张扬的色彩。这与先民的文化观念与审美趣味有直接关系。历史上,游牧于北方的塞人、大夏等族群极力推崇金银、宝石等色彩鲜艳、光泽耀眼的器物,
华闻读书阁,偏爱华丽、张扬、热烈之美,
金门读书阁,这样的审美追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漠北时期的回鹘人。后起的阿拉伯人与波斯人在装饰品材质和色泽的选择上,也同样体现出类似的偏爱。金银器是波斯通过商贸活动向四方传播的最有代表性的器具,阿拉伯人张扬热烈的性格特点,和阿拔斯王朝对奢侈之风的喜爱,使他们在日常器物、珠宝首饰的装饰制作方面,将其对华丽炫目的审美追求发挥到极致。在视觉艺术中,形成繁复夸张、明艳华美的审美风格。这样的审美观,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同样信奉伊斯兰教的维吾尔族先民,而且成为一种具有持久性的审美尺度。
独特的自然地理风貌和生活环境形成了独特的民族性格与美感形式。在辽阔大漠戈壁包围之中,
精彩读书阁,自然色调较为单调,只有蓝、绿、白这样清冷的色调才更容易达到视觉上的愉悦和美感,
树海读书阁。维吾尔视觉艺术中除了红色,还偏重蓝、绿及白色,并以其特定的象征意味在民族文化的传承中固定下来。南疆独特的自然地理风貌、生活环境和社会生产生活方式使维吾尔族人形成了机智幽默、有着自己独特创造力、热情爽朗、耿直率真的民族性格。维吾尔族亲近崇拜大自然的文化观念以及乐观向上、充满着生活情趣的民族性格,
树海读书阁,使他们能够接受象征高贵、丰饶、旺盛的生命力的颜色。
而且,一些颜色在维吾尔族色彩选择中的运用,受中原文化和祆教等原始宗教的影响,他们改造吸纳了汉文化中的一些元素。汉文化通常以红色表示庄重、高贵、威严、气派、吉祥、喜庆,以黄色象征高贵、尊严、华贵、华丽,视白色为纯洁、高尚等,这些色彩的文化内涵都在不同程度上影响着维吾尔色彩崇尚。这充分说明了维吾尔人对于其他地域艺术的最鲜明的本土化改造与创新,融汇贯通的能力和兼收并蓄的开放态度。正是因为西域独特的文化情境,才使他们在呈现色彩时,同时吸纳了东西方两种不同的色调类型,并将之浑然一体,成为既区别于阿拉伯艺术又区别于中原汉族艺术的色彩表现风格。正是历史上多元文化氛围的共同影响,及其特有的族群文化情境,形成了维吾尔族视觉艺术的基本风格,具有金银般鲜明色彩及华丽张扬热烈之美也成为族人共同的审美偏好,也就决定了在这个金秋,你满眼望去,是一片红彤彤绿油油黄灿灿蓝盈盈的颜色。
是的,
广济读书阁,到处流淌的红色。五月的石榴花,十月的红石榴、红苹果、红枣,红蛋、红指甲、红唇、红地毯,着红衣的少女,绾系在树上的打着结的大大的红绸子,飘动着的红色的旗幡……在叶城,你无法忽略这些红色对自己的影响,这里的人对红色往往情有独钟,服饰、头饰、屋内装饰物,目之所及,充斥着大量的红色。在喧嚣的街道上走动,总是会和红色的什么事物不期而遇。那是积蓄了快乐和幸福的颜色,也是沉淀了憧憬和期待的颜色。深浅不一的红,在季节深处弥漫,也在每个人心里流淌,让你情不自禁去关注这种习见的前沿的颜色。
色彩的发展过程和人类的生产、生活及各种文化活动是融为一体的,色彩作为文化的一部分,其意义也在不断的发展变化,而在众多的色彩中又以红色最为显著。偏好红色与民族心理有很深的关联。红色在中国被认为是最早的流行色,在远古时代人们就对红有着独特的感受,红色对他们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和作用,如旧石器时期的山顶洞人,
孔子读书阁,所有的装饰穿孔几乎都是红色,还有一些先民将麻布染成红色以驱魔避邪,等等。在当代对红色的喜好也普遍存在,在日常生活中,
铭华读书阁,在大量的中国民俗中如过年时人们要贴红色的对联,
精彩读书阁,剪红色的窗花;结婚时,新娘要穿红衣服,戴红盖头,点红蜡烛;本命年时要穿红内衣,带红腰带,穿红袜子……在文学文本中,红色有深刻的隐喻与象征意蕴,如莫言《红高粱》中象征着伟大民族精神与蓬勃野性生命力的红高粱,《透明的红萝卜》中预示着激情和野性自由的少女菊子的“紫红头巾”,《球状闪电》中象征着灼灼情欲和心理骚动的“水红衫子”等。在影视作品中,一些导演也似乎偏爱红色,尤其在张艺谋的电影中,“红”的表现更加明显,如《红高粱》中的凤莲的大红袄,《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一串串红灯笼,《英雄》中的强烈的红色的运用。凡是与“红”有关的东西,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受。
“红”超过其它色彩而成为人们共同崇拜和喜爱的颜色,一方面是因为红色往往给人热情、活泼、旺盛的感觉,是顽强的生命力的象征,传达给人强烈的内心感受。另一方面,
精彩读书阁,它有着更深的文化心理内涵,这便是源于人们无法适应和理解自然,而对各种具有强烈的“红色”物体产生崇拜、祈祷、恐惧的心理感受。当这种心理感受经过千百年的沉淀,就集聚成一种人类普遍存在的共同心理,总结起来主要是:对太阳的崇拜,火的恐惧和血的禁忌,这些意象构成了人们最初对红的认识,对红的情感认识。
很久以前你就关注过维吾尔族的色彩偏好问题,看见那色彩缤纷,和自己对色彩的搭配和理解迥然不同,一直找不到答案,现在终于明白色彩对于沙漠边缘的人的生存意义和他们色彩选择的合理性。维吾尔族崇尚红色是有悠久历史的。《卢伯鲁东部旅行记》(1253~1255年)中说畏兀儿人到什么地方,常常是穿着稍为紧身的郁金色法衣。这里的郁金色即为红色。表明人们对“红”的复杂情感,对这种强烈的色彩情有独钟。偏好红色,和维吾尔族先期信仰过萨满教、祆教、拜火教等多种宗教有关。萨满教崇拜火神,认为火神不仅会赐给人们以幸福和财富,
修身读书阁,还可镇压邪恶。祆教又被称火教、火祆教、拜火教,亦崇拜火神。火的红色被视为一种神秘、力量之色,为维吾尔族接受和喜爱。
与此同时,你无法忽略绿色。一切花,一切树,
树海读书阁,彼此相联,正在编制一顶顶晏息的花环。17世纪英国诗人安德鲁·马维尔《花园》,启动了很多极具感官色彩的词,
树海读书阁,但都无法描摹出可爱的绿色能给予人的感官享受。
他选择植物表达他的爱,因为植物的美完全超越女人。他来到花园找植物作自己的爱人,就像阿波罗和潘神追求达芙妮和希壬克斯就是为了将她们变成植物。
成熟的苹果在我头上落下;
一串串甜美的葡萄往我嘴上
挤出象那美酒一般的琼浆;
仙桃,还有那美妙无比的玉桃
自动伸到我手里,
爱看读书阁,无反掌之劳;
走路的时候,我被瓜绊了一交,
爱看读书阁,
…&hellip,
华闻读书阁;
置身乡村,便觉得绿色从安德鲁·马维尔的诗行流进了叶城的果园。虽是金秋,然而绿意尚浓。绿色是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在以沙漠为主的阿拉伯地区,它成为阿拉伯穆斯林民族的传统之色,被伊斯兰教视为神圣之色。新疆维吾尔族的先民在西迁以前也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视绿地、绿草、绿水为生命。又由于萨满教崇拜大自然,崇拜树木,曾信奉萨满教的维吾尔人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更视植物特别是视树木为神圣的,格外珍爱绿色。在清真寺、民居等建筑装饰中,都体现了他们对绿色的崇尚和喜好,在其民族服饰中同样体现了对绿的喜好,
树海读书阁,葱绿、浅绿、墨绿、碧绿,不一而足,都被那些女子自自然然漂漂亮亮地穿在身上,走到哪里就把春天的气息和郁勃的活力带到哪里。在新疆生活过的人都知道,维吾尔族人有强烈的生态意识,在房前屋后的植物中,也体现他们对绿的追索。其实这何尝不是人们在同沙漠争夺生存空间呢?
满眼的绿色在流淌啊。那么多老树,仍像是正在成长的树,生机郁勃,你满心喜悦地看着它们,仿佛觉得自己也成了一棵欣欣向荣的树在乡村破土而出,承受大地的滋养。你感谢上苍赐予如此丰盈的生命和绿色;你将原来填塞于头脑中的尘世间一切的复杂思想都除去,只剩下“绿荫中的一个绿色思想”,结成的果实,即是核桃。核桃缀满了枝头,你觉得自己来到了创造夏娃之前的伊甸园,获得了超越一切物质世界中的感官愉快,内心平静而喜悦地进入更高的精神境界。
任何事物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总要和外在的什么发生某种联系,很多事情之间往往存在着遥远的因果关联。就如这些恣意地洇染着叶城的色彩,都能在历史深处找到深刻的渊源,在一个个时间节点上找到它生发、蔓延、铺排的轨迹,在一个个被岁月的尘埃湮没的事件中摸索到它隐秘的基因链。对大自然对生活的热爱不断激发着这里的人们以强烈的色彩对比,质朴的图式语言,对民族民间视觉元素的喜爱和应用,稚拙的审美观,简单朴素的技巧和随心所欲的表现手段,重塑一个理想世界,从而使这样的画面焕发出迷人的魅力,从而使一个个镜头对准了他们。热烈的颜色到处蔓延,一种高浓度的、无处不在的流质,渗透在叶城的每一个角落中,你不愿放弃其中任何一个细节,马不停蹄地捕捉着叶城人的思想和灵魂。这些色彩的分布、弥漫和铺排,对于了解叶城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于了解置身其中的动物、植物和人的精神世界无疑是极具意义的。
红色是心灵的颜色,绿色是生命的颜色,它们是大自然的修辞,辉煌而凝重地穿透岁月。你看见久已被忽视的苍茫历史的背面,是铸就这一切的鲜血与磨难,以及这一切留给后人的巨大的黑洞。你的视线穿透那些颜色而停留在无法言说的某处,以感性的方式存在的凝重的一切,是它在梳理你,还是你在梳理它呢?心底的纹路是岁月的痕迹,还是铭刻下的命运轨迹?你无暇去问。
你还会发现,在喀喇昆仑脚下,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普遍存在诗学因素,即作为修辞而出现于自然与社会话语中的一种因素——在“核桃七仙”,红、黄、绿三个色块砰然撞击。当地农民用绾系绸带这样的方式为给他们带来生机和希望的核桃树披挂一新,这是你没有想到的。你站在又宽又长的彩绸旁,俨然一个幸福的新娘。
红红黄黄,绿绿蓝蓝,在这里大块地铺排,交相辉映。树的记忆越加丰满。而叶城,也在岁月的嬗递中流变成色彩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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