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乡间的炊烟(外五篇)
很多年来,每次和熟悉的
朋友坐在一起,有意或无意提及
故乡的事情。抑或是
一个人静下心来,细细回味
曾经农村生活的一点一滴。除了
记忆中的一些人和事,更多的是曲径通幽,纵横交错的田间小道;鸟语花香,鸡鸣狗吠的万籁声响。除此之外,就是群山环抱,错落有致的红砖青瓦,或被白灰粉刷,或被瓷砖装潢的漂亮刺眼的院落。院子里照旧养着鸡鸭猪狗,院外拴着牛羊马驴。房前屋后,地头山坡周围是密密匝匝,茂密浓郁的树林,林子里大多长着
槐树、白杨树、杏树、核桃树,还有令孩子们垂涎三尺的酸啾啾、野毛桃、羊
奶奶、林楸等。
然而,把自己的思维无限浓缩,在可圈可点的细碎认知里,对故乡夜思
梦想,久久无法释怀和无限恋眷的情景,还是早晚从各家各户烟囱里飘散出的袅袅娜娜,扶摇直上的炊烟。炊烟里夹杂着饭菜喷薄欲出的香味,随着
田野里一阵阵山风调皮的吹过,
铭华读书阁,诱人的清香便散发的到处都是。此时的
村庄,被炊烟整个包裹的严严实实,在晨曦霞光的衬托下,或
黄昏夕阳的掩映下,深深地陶醉于农人
幸福炽热的
情感中。
黄土高原的
乡村,一年
四季都是热闹祥和的,
春天里人们忙碌着整地运粪,播种除草,
夏天里顶着烈日挥廉收割,拉麦碾场,
秋天里紧张有序地耘地,瓣剥玉米,挖刨洋芋,待到
冬季早早的把冬小麦种在地里,几场大雪来临,田野里到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此时的村庄显得寂寥深邃,静谧
安静。在四季轮回日复一日的
岁月中,故乡时常变换的是农人们千姿百态忙碌穿梭于山头地块,
孔子读书阁,院落巷道的身影,不变的总是飘落在田野上空起起落落的炊烟,以及人们的眼神里到处洋溢着光芒四射的
激情。
一个村庄的
历史,点点滴滴积累起来的元素,总是乡亲们淳朴憨厚的脸庞,亲切融洽的乡音。记忆中的乡村,炊烟升腾的
时间和地点,还不仅仅局限在早晚秸秆劈劈啪啪燃烧的片段。在孩子们热闹淘气的活动中,炊烟应该定义为两种不同的概念,一种为按部就班家家户户厨房里散发的炊烟,另一种是随时随刻弥漫在山坡田野的炊烟。凡是在农村出生和长大的孩子,在
童年纯真烂漫无忧无虑的日子里,除了自家熟悉不过的厨房
味道外,偶或躲过家里人,来到山坡田野偷烧玉米棒子,烤煮洋芋野果的经历,就是对第二种概念的切身诠释。
我在乡村生活期间,每年到了夏秋两季,特别是放暑假的那段时间,便是我们最
快乐和期待的日子。八月的田野,满山遍野的麦子刚收割完。这时的玉米秆虽然正在节节拔高,扬花抽穗,但身裹碧绿外衣的棒子已有七八分
成熟。我们偷偷的从地里瓣回几个,在树林里捡拾一些枯树枝,然后来到后山坡上,找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架起火堆,把剥光皮的玉米棒子插在树枝上,不用费多大的火候,就被烤的焦脆喷香,一口咬下去,一股甜丝丝的面腥味道,鲜嫩可口,盛过任何美味佳肴。
有时,我们也会三五成群,分工明确,明目张胆的来到山坡上烧东西吃。在出发前,我们早早的约定好谁去捡柴禾,谁去瓣玉米,谁负责拿佐料。到了山上,如果人手少,大家一起上,挖好坑架起火后,各自拿着玉米棒子,或蹲或坐或站,围着火堆烟熏火燎的烤东西吃。待到地里洋芋也枝蔓缠地,欲待成熟的时节,
爱看读书阁,我们还会刨一些洋芋,埋在火堆里,等玉米吃完,又接着饱餐一顿烤洋芋。
每当这个时候,山坡上便升起迷迷蒙蒙的青烟,如果遇上柴火潮湿,或东西没有烤熟的时候,大家对着火炭吹嘘起来,此时满山满坡黑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洋芋味道,似各家各户厨房烟筒里冒出的炊烟。有时,如果遇上贪心的玩伴,你追我撵,高声大嗓的争夺他人食物,四野里便响起粗狂爽朗的银铃声,把个成熟诱人的田野,点缀的更加富有生机活力,
金霏读书阁,情趣盎然。
很多年过去了,时常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在哪个物质基础还很匮乏的年代,我们不能像现在的孩子一样,接受很好的
教育,消费高档的东西。但我们也有自己
难忘的童年,有一辈子铭记在心,无法释怀的童年
往事。农村就是我的根,乡村就是我
一生的
牵挂。那飘飘缈缈,四处零落的炊烟,涤荡着我对往昔
美好时光的憧憬和向往。炊烟升腾的地方,就是我梦想开启的地方,
华闻读书阁。炊烟的味道,也就成了我磕磕绊绊,挥之不去的情感寄托之处。
人们常说,故乡是一个代名词,也是一个人一生受用不尽的
精神食粮。对我来说,故乡除了感激和
怀念以外,农村生活的零散记忆和琐碎事物,比如说群山、丛林、田野、乡路,还有轻纱漫雾,如影随形的炊烟,便是我
灵魂最终的皈依。
怀念哪一缕亲切
温暖的炊烟,怀念哪一方脉络清晰的圣地,要怀着虔诚的
心灵去轻歌浅唱,顶礼膜拜。
乡村的夜晚
夜,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攥进拳头,四周便漆黑一片。缺少霓虹闪耀和汽笛鸣叫的夜,深邃寥廓,静谧安详,适合理性者
思考,疲惫者休憩。
我是在农村滚大的,见惯了乡村夜晚的
宁静,听惯了夜猫子的叫声。从小到大生活在虫子蹦蹦跳跳,鸡鸣狗吠的环境中,闭着
眼睛,都能嗅出哪个是乡村,哪个是
城市。我
喜欢乡村清澈湛蓝的
天空,清香怡人的泥土,一望无际的庄稼,树木掩映的白墙青瓦。在农闲之时,我会一口气爬上后山顶,站在狗娃草疯长的地埂边上,让山风肆意撩起长发,掀起衣襟,再从领口调皮的灌进脊背,穿过裤腰裤腿,顿时整个身子透心的凉。
特别是在夏夜的晚上,伴着
明月清娴柔和的光芒,把劳作了一天被汗渍浸湿的肩膀,或靠在麦场的草跺上,或躺在庭院的凉椅上,让晚风随意尽情的吹拂,那种沁人心脾,惬意盎然的感觉,是空调或风扇作用下,无法体会到的舒心美。我爱乡村的夜晚,爱隐隐约约从各家各户窗楞上透出的
星星点点。爱吃过晚饭后,大人们聚在院子里七嘴八舌的拉家常,孩子们三五成群,你追我赶的玩游戏。爱夜幕降临了,麦跺似的架子车堵在一起,在麦场边的陡坡路上,你帮我推,气喘吁吁的场面。如果你是在农村长大的,实实在在和大人们一起下过地,吃过苦,流过汗,
孔子读书阁。三伏
天气,为了虎口夺食,帮家里人拉过车,背过麦,碾过场。我相信,在你的乡村生活中,让你感受最深刻,记忆最为犹新的情景,不是乡村夜晚的
月色美,也不是院落门前的爽朗笑声。取而代之的,一定是麦场里你来我往,互助互帮,忙忙碌碌,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
小的时候,我比较胆小,晚上害怕出门,就连上厕所都要大人陪。后来上了初中高中,
学校离家里不太远,每晚都要上自习。我家门前有一段很长的弯路,隔拐弯的地方就长满竹鞭草,老远看去黑咚咚的一片,像是藏有鬼怪之类的东西,再加上老年人常说起,凡是长满树和荒草的地方,都会有鬼魅出没。特别是村里人疯传,村子十字路口的几株大槐树,年久成精了,常有“毛口袋”(不知名的鬼)抓娃娃。槐树靠近一绺崖长着,崖面爬满迎春花的枝枝蔓蔓,晚上老是有松鼠或老鼠跑出跑进。有一年
冬天,村子有人搞闹剧,半夜翻穿皮袄,趴在崖上吓唬人,时而往路上扬土,时而鬼哭狼嚎,时而跳下窜上,还把村里一名妇女吓疯了。人们便添油加醋,惟妙惟肖,逼真传神的说大槐树哪里有鬼怪,像是亲眼见过似的。于是,每天晚上下自习,我都要
母亲接。十几年的乡村生活,在无数个让我难以忘怀的记忆中,那段和鬼有关的夜校生活,也算是一件滑稽可笑的“小古今”。
说实话,童年时期,我不喜欢农村,老想走出那片既熟悉又压抑的地方。在大人们言传身教的话语中,在
老师们孜孜不倦的教诲中,特别是在
父母亲望子成龙的殷切
希望中,只有我们走出
大山,走出生我养我的那块黄土地,便会出人头地,成龙成风,光宗耀祖。于是,我非常羡慕城里人的生活,住在城市里,有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有灯火通明的大街小巷,有川流不息的人流车流,有莺歌燕舞的酒池饭馆。在晚上任何时候出门,或是逛街,
树海读书阁,或是访亲,或是串门,一个人都不用害怕,也不用晃着个手电筒,担心路上碰见鬼怪。夜深了,一个人不敢
回家。
后来,我终于走出了那片黄土地,也做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城里人,每天穿梭在噪杂纷繁的人流中,时间长了难免让人厌倦,无形中便深切怀念起乡村生活来。我爱乡村夜的宁静,那种万籁俱寂,博大宽广的感觉,是什么外在情愫替代不了的。每年长假期间,我都要抽空到乡村住几天,去深深呼吸新鲜湿润的空气,去静静感受恬淡幽雅的
夜色。乡村那寂静辽阔,浩瀚深邃的夜空,我的思维被这种空旷的
美丽所震撼,所吸引,把自己逐渐融入这种环境中,是一种从容的放纵,是一种返璞归真,嬗变
自然的无穷享受。
乡村生活是美好的,也是让人终生难忘的。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农村人,虽然我现在寄居城市,每月省吃俭用还着贷款,住着憋足的小楼房,说着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树海读书阁,零零碎碎感受和扑捉着现代化的气息。但我心里总是空荡荡的,没有城里人一丝一毫的优越感,也没有相比同龄人稍早安居,免于奔波的满足感。唯一发自内心,能够让我感到踏实和幸福的,就是我有一段乡村生活的经历,让我
感恩于故乡黄天厚土的养育,感恩于大山赐予我灵气的眷顾,感恩于池鱼思渊飞鸟恋巢的依依
乡情。
其实,有了这些我就足够了。人的一生,会经历许多的事情,更多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时光,
精彩读书阁,我只有始终怀着一颗感恩的心,这样穿越
人生的迷雾,我才会更加成熟,更加饱含生活的信心,
金霏读书阁。深切感受乡村夜晚的气息,要怀着一种虔诚的心灵去感受,去回味,你一定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不信?你就去试试。
村庄的样子
曾和一群来自农村,现在都在城里工作的朋友闲聊。兴致之处,我饶有趣味的问他们,在你们的心目中村庄是什么样子?有的说,村庄是自己美丽的
家园。有的说,村庄是自己一生挥不去的甜蜜记忆,
树海读书阁。还有的说,村庄就是一座大山,山上有一大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林子里长着密密麻麻的槐树、杏树、白杨树,树下面是成块的菜园,一座座漂亮的房子错落其中,院子里养着鸡鸭猪狗,院外边拴着牛羊马驴,这些支离破碎的元素,便组成了村庄的样子。
也许,村庄在每个人的心目中,有着不同的理解和认识。但是村庄的影子,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始终是自己生活中最美好,最绚丽的一部分。不管他们远在
天涯海角,还是近在咫尺脚下。村庄,一生一世,世世代代,就是他们为之奋斗,或者是快乐生活的代名词,更是他们耐以生存的天地,问祖归根的源泉。其实,一个村庄大到一座山、一棵树、一个人、一眼泉、一垄地、一畦菜,小到一头驴、一匹马、一只鸡、一群鸭、一条狗,虽然各自理解和思考这个问题的方式和位置不同,但是村庄的定位,
永远伴随着每个人生老病死,茁壮
成长,继而娶妻生子,奋斗拼搏的历程相随。
村庄的树是一个人成长的写照。从
脆弱嫩苗长成参天大树,从数枝片叶长成蓬勃茂盛。树的影子铺天盖地,婆娑婀娜,风姿妖娆。村庄的影子巨大深邃,低沉而苍茫。村庄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中,风风雨雨,挺立屹然。虔诚爽朗,笑容可掬的父老乡亲,祖祖辈辈,世世代代,不管村庄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们始终用粗大勤劳的双手,任劳任怨的耕耘播种。用朴实
善良的心灵,为人处事,教养子孙。一代又一代,一年又一年,伴随着劳动的影子和粗犷的调子,他们一生用
简单的喜怒哀乐,表达着心中美好的期待和祝愿,
守望着心灵深处神圣美丽的土地和家园。
一股股暖风从村庄的背后吹过,踩踏着田野上青青的麦苗,经过曲曲折折的乡间小路,绕过错落杂乱的房前屋后,最后轻轻地掠过水井,磨坊,
小桥,
流水,麦落,草堆,抚摸整个美丽苍老的村庄,把村庄的陈年污秽打扫得干干净净,把房前瓦舍的灰尘打扫的干干净净,把乡亲们的困顿怠倦打扫的干干净净,把村落里所有的恩恩怨怨,残残孽孽打扫的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
伤痛的痕迹,一丝
伤感的记忆,只留下最美好的东西。
村庄的田地有多平整,村庄的记忆就有多顺畅。村庄的小路有多绵长,村庄的思维就有多宽广。村庄里大大小小,星罗棋布,撒满整个山峦沟壑的羊肠小道,一直延伸到田园的深处,延伸到每粒粮食的内心,随后,又从我们的内心影响到每块土地的内心,延续到每段道路的心脏。一块块高高低低,杂乱无序的麦地,一段段漫长曲折,弯弯绕绕的乡间小路,经过父老乡亲孜孜不断的修炼锤打,经过大人小孩一年四季的艰难爬涉,最终都变得平整有序,笔直宽畅。村庄也在经历过无数血汗岁月的打磨和风霜雪雨的洗礼之后,才得以抵达丰收的彼岸,胜利的彼岸。
有了更多质的认识,量的理解以后,在我看来,村庄其实就是父老乡亲、鸡鸭猪狗和牛羊马驴等动的元素,以及
山水树木、田园道路、小桥泉井、麦草院落等静的元素所构成的统一体。在这个大的统一体的包容下,这些动的和静的元素之间,最终相互协调,相互映衬,凝聚交织成淳朴热恋的
爱情,爱情的结晶便是村庄。村庄在与父老乡亲和睦相处,在与山水树木和睦相处,在与田园道路和睦相处的情况下,日久生情,不离不弃,最后碰撞出火一样的爱情,柔荡出水一样的激情。
所有的这一切,点点滴滴,零零碎碎,就汇聚成村庄的样子。
门前有棵梧桐树
在我住的小区里,开发商为了提高土地使用率,四周建满了参差不齐的小房子,墙角旮旯也种满了花草树木。按常理来说,小区里多种花草是件好事,但为了掩饰杂乱无章的违规建设,以种植花草的形式来达到目的,只能使大家的生活
空间变小。如果你是第一次来小区,猛地一看,的确是花红柳绿,漂亮整洁。然而长时间住在这里的人们,
树海读书阁,才觉得缺少一处可以纳凉聚集的地方,就像城市里的便民广场,农村茶余饭后的“牙茬古台”,缺了这一个重要元素,生活也就少了些许滋味。
好在离小区门口不远处,长着一棵梧桐树,大概有十五年左右树龄,遮天蔽日,枝繁叶茂,高大挺拔。梧桐树占了很大一块空间,听说当时打算要砍掉,又因为需要有关部门审批,开发商便手下留情。有了这棵树的庇护,小区里唯一的狭小空间,便勉强安置了健身器材,也阻止了旁边的乱搭乱建。不管怎么说,对于小区住户来说,能有这点憋足的地方,便心满意足了,庆幸又有了这棵吉祥树的陪伴,给小区凭添了一道难得的靓丽
风景,也给困顿了一天的人们,在这里找到了生活的惬意和舒心。
春天里,梧桐树开着粉红色的小花,一团团,一簇簇,缀满枝桠,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清淡的香甜味。夏天里,梧桐树的
叶子,如同
老人手里的大蒲扇,挂满枝枝杈杈,在微风的轻拂下,一摇一摆的,似要把小区的炙热,彻底涤荡的清凉舒畅。梧桐树的树冠很大,像一柄墨绿阴翳的巨型大伞,把头顶的半边天遮的严严实实。树冠的具体尺寸没有测量过,但一场场
秋雨过后,树下半径五米多的范围里,地面干干净净,见不到一滴雨水打湿的痕迹。在整个酷暑难耐地夏季,每天都有小区里的老人,午睡后搬来小板凳,悠闲地坐在树底下乘凉。
特别是黄昏时分,梧桐树下更是热闹非凡。工作了一天的人们,此时都下班回家了,早早的吃完晚饭,夏季白昼长,夜幕降临的很晚,人们呆在家里闷热的厉害,便自然的聚到这里。此时老人们三五成群,或坐在一起聊天,或挤在一起下象棋,玩扑克。小孩子们则围在大人身旁,无忧无虑的追逐嬉戏,
自由自在的玩着小游戏。小区是去年刚建成的,住进来的大多是年轻人,每逢有好日子,都有几对新人迎进来,经过一年来的发展壮大,在旁边的健身器材周围,便多了许多叽叽喳喳女主人的谈笑声。
记得我刚工作时,住在单位后边的宿舍里,宿舍离大街不远,但要拐五道弯才能出去。在第二个拐角处,也长着一棵笔直的梧桐树,树体高大威猛,依山而上,树龄比小区里的稍小些。树下是一座自行车棚,旁边是两间一坡水的瓦房,一间住人,另一间做厨房,专门是为看车人盖的。瓦房沾了梧桐树的光,一年四季淋不到雨雪,冬暖夏凉,实在是一处天然宝地。
我住的宿舍,靠近车棚,打开窗户就能看到树体。每天中午,都有从外面进来收破烂废报纸,或是剃刀磨剪子,或是换鸡蛋收头发的生意人,他们一般都在那里歇脚吆喝,有生意可做时,树周围挤满了人,翻翻拣拣,讨价还加,磨刀霍霍,夹杂着孩子们的打闹声,老年人的咳嗽声,闹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法午睡。待到傍晚时分,借着车棚的灯光,老年人在树荫旁下象棋,一副硕大的棋盘,摆放着巴掌大的棋子,被
春风得意的棋手摔得“啪啪”作响。旁边时不时又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原来楼上小王家的孩子耍调皮,把三单元四楼的公子哥治了一下,四楼的惹不起,打不过,看到他
爷爷下棋,便吱哩哇啦的大哭。他爷爷正玩在兴头上,哪能顾得上,孩子便声音越发响亮。这边声音还没消停,旁边又有谁家
女孩子哇啦大哭,不多时便传来一位妇女教训孩子的声音。
整个夏秋两季,梧桐树下的声响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几年的单身生活,也便在这种琐碎、凌乱的片段记忆中一晃而过。我搬出那里到现在小区后,很少去那边看看,也不知道拐角那棵梧桐树长得怎么样了,只记得每逢
深秋季节,窄小的巷道上,落满梧桐
树叶的小路,踏上去柔软细腻,沙沙作响。每天早上,看车棚的缑师傅,老早就起来扫巷道,“哗哗,哗哗”流水一样的扫帚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看着天还尚早,又懒惰的把身子蜷进被窝里,美美的睡个二觉。
在宿舍住的那段时间,隔窗那棵梧桐树,叶子不知绿了多少次,也不知落了多少次,我一直没有关心过。但是我知道,在我搬走后不久,看车棚的缑师傅,他的大
女儿和小儿子,就是一直挤在
父亲那间小房子里,先后考上了
大学,现在都在省城
读书,比起城市里吃穿不愁的公子哥大小姐,要强过百倍。
前段时间,我试着读《诗经》。在《大雅》里看到一首诗:“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准确意思我不太清楚,但大体是说:梧桐生长在
阳光充沛,
生命力旺盛的地方,等到枝繁叶茂,葱茏阴翳时,自会引来凤凰栖息啼鸣。其实,我国自古殷实之家,常有在院子里栽种梧桐树的习惯,一来因为它有气势,二是因为它是祥瑞的象征。另外,古人提起梧桐树,总喜欢与凤凰搭个边,也希望和凤凰有某种联系,所以今人常有:“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的谚语,无非也是告诫后人“不经一番寒气彻骨,那得
梅花扑鼻香”,“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道理。
花开花落,岁岁年年。很多年来,在我日渐消沉困顿的生活里,因为有了像梧桐树一样的某些无形
力量,时刻给我生活的昭示、启迪和
感悟,让我的生命增添生机活力,生活充满阳光快乐。岁月永在,希望常青。梧桐树,我生命中的一种灵动。
大地玉米
老泰山打来
电话,说在村里的班车上捎了几个嫩玉米,让我记着去取。忙乱中赶到车站,从司机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半袋玉米,一股浓浓的泥土气息,我彷佛嗅到了甜玉米刚被煮熟后,从锅里散发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记得在农村老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玉米,
三月底送粪翻地,
四月中旬整地覆膜,
五月初放苗施肥,
六月上旬打岔匀苗,等到了初秋季节,坡上坡下,山头川地,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苗子,一大片一大片,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庄稼地里,似一队队即将接受检阅的士兵,顶着烈日雄赳赳,气昂昂,笔直高大,威风凛凛。入秋后,经过两场秋雨的浇灌,扬过花,抽过穗的玉米秆,一个个挺着大肚子,孕育着粗大饱满的玉米宝宝,等待秋收后颗粒归仓。记得小时候,我家每年也要种半分地的玉米,春分一过,母亲便一个人忙前忙后的准备。等到春播的时候到了,如果恰逢周末,我们姊妹三人就在母亲的指点下,洒粪、挖地、整地、下种、覆膜……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忙前忙后。如果没有人帮忙,母亲就和邻居结伴播种,今天给这家种,明天给那家种,后天又挨到我家。在紧蹙短暂的播种时间里,母亲在合作搭伴的方式下,忙忙碌碌的播种完了玉米。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亲每天都要到地里放苗子。两周后所有的苗子都破土而出,很快便长的亭亭玉立,肥壮结实。随后,母亲每天又到地里去拔草,等到苗子漫过脚踝,再一颗一颗的匀苗、施肥、壅土,像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细心照料,百般呵护。到了金秋
七月,漫山遍野的麦子熟了,到处一片黄澄澄的丰收景象,此时玉米秆也长得高大挺拔,迎风而立,钻进地里几乎把人淹没。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中,深秋已到,当我还沉浸在麦收后,背着大人们烧玉米棒子带给自己内心快乐的同时,秋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偷偷又向前溜了一大步。当
秋风把山川田野逐一摇醉时,玉米熟了,叶子黄了,秸秆也如一位年少无知的孩童,经过风风雨雨的锤炼,显得深谙世事,老练精干,在蓝天
白云的映衬下,尽情地张扬自己的个性,彰显自己
青春的无穷魅力。哗啦啦…哗啦啦…又是一阵秋风吹过,挂满棒子的玉米秆迎风摆动,急不可耐的期待着农人挥镰收获。
风朵奔涌着,把一缕缕七彩光线尽情的倾洒在玉米地上,似
月光形成的一道道水流或者瀑布,远远望去犹如万千条美丽的弧线,在这片充满生机活力的田野上,溅起片片素雅柔美的白光,薄薄的雾霭,淡淡的清幽,清凉微漾,宛如一片漂亮的乳汁融聚的月光湖,给人一种温馨、恬静和幸福的感觉。转眼间,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来临,鸟儿低旋在玉米上空歌唱,玉米和人们仿佛一起进入晨光。于是,各家各户磨快了镰刀,拉上架子车,背上背篼,挎上篓子,迫不及待的来到自家的玉米地里,经过一番挥汗如雨的劳作后,大片大片的玉米倒伏在地上呻吟着,泛着热气、绿汁和青草味道,摞满田间地头,装满驴车马车,然后一趟连着一趟,高高兴兴地运回家里,撒满房前屋后,堆满厅堂院落。
在随后的日子,不等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准玉米棒子晒干,人们便坐在棒子堆前,一边拉着家常,聊着收成的好坏,一边剥去玉米身上层层包裹的漂亮外衣,只留三四个或四五个叶瓣,方便后面辫上架。几天以后,人们眼前成堆的准玉米棒子逐渐减少,替而代之的是露着黄澄澄、金灿灿饱满颗粒的玉米棒子。满脸喜容得
农民人,又从房屋背后搬出马鞍式或三角架式的玉米架子,找个庭院里通风敞亮的角落支起来,然后把一个个脱去外衣的玉米棒子,三个一把,五个一簇,顺着架子上的钢丝绳,一个挨着一个,一簇挤着一簇,组成一串串金光闪闪,光芒四射的玉米攒。此时,村子里便又多了一道亮丽的风景,顺着山坡地头和树林空隙远远望去,村庄被一绺一绺的金黄点缀,别是一番西北农村独特地秋收景致。
万物成熟,硕果累累。五彩斑斓,美丽迷人的深秋,是春华秋实收获幸福的季节,带给人们的更是
心情的愉悦和丰收地喜庆,富含诗情画意和浓厚的北国风味,令人如痴如醉,美不胜收。带着恋恋不舍和无法释然的情感,清凉醉人的金秋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之后,一场白皙透亮的鹅毛
雪花,在人们期待的眸子里轻轻洒洒地漫天飘过,冬的脚步不知不觉来临了。玉米攒静默在小院里,紧紧偎依着村庄,偶尔也在
冬日的阳光下轻轻地打着盹儿。更多的时候,却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在暖洋洋的阳光抚润下,蹴在庭院门口或墙院角落,披着金色外衣,头戴织满“寿”字的黄绸缎帽,注视着乡村,温暖却不失生气。几场更大的雪花飘过,
那些金黄醇厚的玉米攒被雪花完全覆盖,与山川大地房屋树木融入一体,尽情的谱写着冬日的恋歌,
优美恬静,凝重缜密,犹如潺潺流水般掠过人们的心底,深含疼爱与怜悯,被如影随形的热情强烈的包围起来,欲罢不能。尤其是雪化后,雪水顺着玉米棒子流下来,结成锥形的冰棒棒和冰凌子。偶尔淘气的孩子走过来,用手轻轻的捅下来,唆在嘴里品尝,或是摔在地上,让它碎成一片一片,总能换来许多一惊一乍的笑声,却不小心惊起了躲在玉米架背后贪嘴的麻雀,扑啦啦一声,便飞的无影无踪,没了痕迹。
经过整整一个冬季的沉静之后,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太阳醒来了,气温逐渐回暖,玉米攒也就走过了冬眠的终点。离下地还早的农民人,把成串的玉米摘下来,坐在火辣辣的热炕上,一个棒子一个棒子的搓下玉米粒,然后摊在院子里,等到晒干后装进口袋,放入库房。等到用的时候拿出一两袋,磨成酥滑细腻的玉米面,做成馓饭、搅团、拌汤、锅塌馍、玉米粥等花样繁多,香甜美味的食物。香气顺着橱窗串出院落,穿过房前屋后,场院树林,并在袅袅炊烟的升腾中,香透了整个村落。特别是到了“二月二”、“五月五”等农历
节日,我们舀上几缸子精心挑选的玉米粒,拿上柴禾、糖精、布袋子,来到村头的东明家,架起爆米花机,随着“砰…砰…”的爆米花声响起,全村都弥漫着浓浓的爆米花香,洋溢着节日的欢快喜气,荡漾着孩子们的幸福笑声。
在那个生活基础还不太富裕的年代,也许从孩子们浅显地认识里,在玉米地里的玩耍、烧玉米棒子、爆米花等简单的事情,就是我们最大的生活乐趣,也是童年中记忆最深刻的生活细节。但是,玉米对于乡村的大人们来说,却有着更深刻的记忆和理解,从四季轮回,春播秋收,再到三餐充饥,养家糊口,无不包含着对生存的丝丝敬畏。那一垛垛高大结实的玉米攒,一个个丰润饱满的玉米棒子,里面不知浸透着多少汗水和付出。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的乡亲们,面带金黄黝黑的笑容,行走在田间地头,辛勤的劳作,默默地耕耘,再苦的日子,有了玉米这些农作物的交替成熟和丰收,生活就有了滋味和盼头,生命也在这碎琼乱玉般的
感动中,越过越瓷实,越过越踏实、幸福……
第三只眼睛
槐花是占祥永远的
女人,这一点我从不怀疑。
十几年来,我们相邻而居,我见惯了村里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狗苟蝇营,分分合合,哭哭啼啼。但我亲眼见证着这一对快乐的鸳鸯,在执着的爱情海洋里自由徜徉,幸福的生活,让我感动。
三月的阳光不温不火,亲切暖人,像是
亲人迟来的问候,既舒服又暖心。农村有句俗语:“三月农事催人忙”。春分刚过,芒种还未到,人们便急急忙忙往地里送粪,早早为春播做好准备工作。
太阳还未出山。一大早,槐花就和占祥往后沟里拉粪。后沟里离村子有一里多远,架子车拉上粪,经过我家房背后的大路后,爬上一个慢上坡,再拐过三个大弯就到。后沟里我也有地,占祥的地和我只隔一个地埂。当我懒洋洋的挑着两筒子稀粪进地时,占祥已经和槐花拉完第三回。
我老远就说:“占祥,歇会也,你个大犍牛身强力壮,晚上折腾着不睡觉,白天还放不过槐花,别把媳妇挣病了。”占祥咧着嘴,露出一副齐刷刷的白牙,嘲笑我说:“看你瘦骨嶙峋的,人还没粪筒子大,也歪里吧叽的担粪哩”。我回道:“就你能,大清早的,不和媳妇暖热炕,受不得人闲”。随后,他和媳妇把我骂骂咧咧的回了。
我不是一个务庄农的好手,这一点占祥骂得很对。每到种地收割时节,我总是赶不上趟。占祥的地都种上了,我才磨洋工的开始。七月的太阳毒辣辣晒的大地只掉皮,他和槐花顾不上歇息,两点不到就进地割麦。我中午却要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到太阳快偏西了,才提着镰刀往地走。傍晚我早早就歇了,他两口子还要割上一埽麦,天都麻呼呼了,他俩才摸黑往回走。
人勤地肥,收成才好。我一个人种着不到三亩地,一年到头却累的不成样子。占祥和槐花除了种着自己的七八亩地,还揽着别人不愿种的几块子。相比之下,我确实是个懒人,也不配做个庄稼人。
我懒,没手艺,爱吃好的怕动弹,所以我的日子过的很紧巴。快三十出头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村里人瞧不起我,像我这样的人,谁家女孩敢给我嫁。而我也一直不急,没人嫁我就算了,谁稀罕谁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难得自由自在。抱着这种
思想,几年来我行我素,活的好不潇洒快活。
占祥却和我很不同,我孤家寡人一个,他却弟兄三个。他大哥占胜,村里最早买拖拉机跑运输的人,发了财,在马路边盖起两层漂亮的小楼房,人前人后风风光光,八面玲珑。他是家里老二,没有手艺,初中没毕业就当兵了,特种兵,身手不凡,很有前途,村里人都说可以转成志愿兵,以后是吃定皇粮的人,可是到了第三年,他竟然偷偷和当地的一个
女子搞上了
恋爱,领导说教他不听,最后竟然把别人拐上跑了,这个女子就是现在的槐花,可想而知,他的兵涯生活也就走到了尽头。他三弟占房,村里的副业头,每年年初领一帮子人,到省外的城市搞建筑,既富了自己,又赢得大家的尊重。
按理说,像占祥这样的家底,自己有本事,又在
部队学过本领,不应该像我这般没出息,只会修地球,翻泥土,窝窝囊囊的过日子。但是,人各有志,不亦强求。我曾当着占祥的面挖苦他,你个棒槌,凭你小子的本事,出去什么干不了,就算找个酒店当个保安,总比我强。他却反驳我,你懂个球,把你的地好好种,我和你碎荪不是一个道的人。有时,他也主动到我家闲聊,两盅二锅头下肚,面红脖子粗的感慨说:“其实啊,哪个人不想出人头地呢!我和槐花就想生个一儿半女,然后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这就是爱情,你小子不懂。”
但事与愿违,占祥和槐花一起快十来年了,两个都快四十的人了,就是没能生出个娃来。起初他俩省吃俭用,到处求医拜佛,想着能够老天开眼,降给他俩一个子女,可是钱花了一大堆,佛也求了半个县城,最终还是希望渺茫。如今,他和槐花还不甘心,为了攒钱给槐花看病,他俩不离不弃,早出晚归的劳作,为了他们的家,他们的爱,执着的坚守着,努力着,让我骨子里很是佩服。
听占祥给我说,槐花是河西那边人,懂事,能吃苦,人长的很心疼,高挑的身子,苹果一样的脸颊,一年四季水灵灵的,不用描红涂抹,也是个标致的
姑娘,在农村算得上百里挑一。槐花娘家里生活很苦焦,她小学毕业就外出打工,小小年纪,转战过好多地方,占祥当兵的那个县城,算是槐花打工的第五个城市。
那年,占祥服役的部队恰好缺少一名后勤人员,她便招工进去帮厨。占祥是个老兵了,部队安排他负责日常采购,一来二去,占祥和槐花就混熟了,再后来,他俩暗地走到了一块。部队纪律严密,不准当兵的谈恋爱,占祥年少气盛,便做出了开篇所说的那些事。
起初,占祥和槐花不敢回家,瞒着双方家里人四处打工,后来槐花怀孕了,占祥便把槐花领回家里。占祥家里人很气愤,认为槐花是个“扫门星”,耽误了占祥的前程,不愿接受他俩在一起。随后,槐花的父母也从河西找过来,槐花死活都不回家,在和家里人拉扯的过程中,槐花流产了,后来落下了病根,一直也没有治好。槐花的父亲很难缠,槐花都那样了,还三番五次找来闹,最后狮子大开口,要了占祥五万干礼后,甩下一句与槐花从此一刀两断,就再也没有认过亲。
农民人总是善良淳朴的。占祥父母亲看到槐花为了和他儿子在一起,和娘家都翻了脸,如今孤苦伶仃的,好是可怜,逐渐也就接纳了这个媳妇子。可是占祥为当年父母亲不管他,导致槐花流产,现在无法生育的事情愤恨在心,就在我住的隔壁盖了两间房子,自己过自己的简单生活。
占祥和槐花搬出家里后,白手起家,不辞辛苦,早出晚归的下地干活,小日子过得别有滋味,唯一的
遗憾就是没有儿女。虽然如此,他俩不离不弃,相濡以沫,用他们执着的,海枯石烂的,天荒地老的情感方式,诠释着爱情的伟大定义。
我的粪还没运完,我照旧早早歇了。这辈子,我注定要单身一个。但我确信,在每一天的早晨,我一定会看到一对幸福的鸳鸯,在他们幸福甜蜜的爱情海洋里自由自在的嬉戏,宛如一对明亮的流星,从我门前划过,照耀我的锄头,镰刀和粪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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