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在角落里的童年
脑海中,始终铭记着这样的一幕:
昏昏欲睡的下午,蝉也不耐烦地聒噪,我躺在母亲的怀里,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母亲似乎早已心猿意马,待我沉重的眼皮还未合紧,她已迫不及待地将怀中的我安放在床上,掖好被子,转身就走。
“吱呀吱呀”的锁门声,刹那间成了我的噩梦。幼小的我,仿佛在经受一场生离死别。
“哇哇哇”我闭着眼睛,在母亲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大哭起来。听到哭声的母亲,慌乱地赶紧又打开已锁上了的门,冲进房间哄着她大哭的女儿,
精彩读书阁。
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的自己,其实一直在担忧中不敢入眠。仿佛已有过几次,自己醒来,身边空无一人,
树海读书阁,走下床去推门,门却是从外面锁着的。
我惶恐,仿佛自己被人抛弃了。于是从此害怕别离,害怕自己睡着后,母亲又将我一人锁在家里。
那个时候,也许母亲尚未做好做母亲的准备,
树海读书阁,而我,是她的小累赘,拖住了她行走的脚步,于是她总是趁我睡着后,
金霏读书阁,去邻居家闲逛下,又或者是真的有急事。我不清楚。只是至今仍深深地铭记着,仿佛一种被抛弃的孤独无助。记不清楚那时的自己究竟是两岁还是四岁,却清楚得记得自己是多么地害怕离别。
十岁左右,也就是小学四五年级。那一年,母亲与父亲一起,踏上了南下的列车,留下我和弟弟妹妹,与奶奶相依。我不知道远方究竟是有多远,只知道自己从此开始惶恐离别。
每隔一段时间,后面的邻居都会叫我们,让我们去接电话。记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渴望父母打来的电话,只是记得他们总是询问自己最近学习怎样,有没有听奶奶的话。那是一种机械的对白。
与奶奶相处的并不怎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现在倔犟的个性,也许是因为那些满腹委屈,受尽伤害打击,却无人问津,无人心疼,哭也无用,于是从此学会了倔犟,再不轻易落泪。
记得哪一年,总想把自己伪装得很强大很强大,
华闻读书阁。有人欺负学前班的弟弟了,自己也要像个男孩子一样去保护他。尽管欺负弟弟的孩子的哥哥姐姐都和我同班。
记得那一年,自己总在和男孩子打架。向来都是因为自己不服软。因为打架的事情,自己反倒在村子里出了名,尽管每次打架都是以我的败阵而告终。
与别的孩子打架的理由不同。我是因为不服输、认死理。
不明白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会那么地早熟,仿佛看透了世界的一切,
树海读书阁。看清了生命,看淡了输赢,唯一争的,是骨气、是尊严,
金霏读书阁。
最出名的一次战役是和当时村里数一数二的坏男孩的一战。不清楚那时候的孩子为什么总那么霸道,那么喜欢以强凌弱,只记得自己就是一副硬骨头,
孔子读书阁,宁死不肯低头。
课间休息的时候,自己站在过道边和同学聊着些什么,
孔子读书阁。这时那横行霸道的男孩正好经过,他无礼地呵斥我让路。就这样我们杠上了,最后发展到火战。多年后,我一直不解,男孩子的力气究竟有多大,为什么我使尽全身力气,依然是无能为力,仿佛女孩子生来就有一副柔弱骨架,
铭华读书阁,注定要被男孩子欺负。
那一战,败得很彻底,
树海读书阁。其实又有哪一站是赢过的。待最后班主任知道后,罚那男孩站在墙角一天。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早上晨读时发生的事情。也清楚地记得,自己趴在桌子上,一直哭到第一节上课,未曾抬起过头。
当全班同学在唱着那首《妈妈的吻》时,我越听越伤心,
爱看读书阁,想到自己无人疼、无人保护,只能被霸道的人欺负……
歌声已经结束,同学们已经起立,老师就站在讲台。那一刻,我突然抬起头冲出教室。我不清楚自己当时到底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
老师惶恐地命令几个女孩子去追我,她一定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
我在不大的村庄里,没了命地奔跑,仿佛世界一切都被我抛在脑后。
一个女孩子在我身后,问我去哪里,我回答说自己不上学了,去外婆家。
仿佛心会指引着你去爱你的人身边似的,我不知觉地竟跑到了那条通往外婆家的大路上。在空旷的沙子路上,我已经不在奔跑。一想到要去找外婆,我仿佛充满了希望。
有时候,我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了正往我们家来的外婆。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又重新涌上心头,我在外婆的怀里,哭得肆无忌惮。眼泪接触了脸上被抓破的伤口,隐隐作痛。我边哭边用断断续续的模糊音告诉外婆,自己再也不回去上学了。外婆安慰我说,让我转到她们那里去读书,年少的我,相信了。
跟着外婆回到了家里,我不记得奶奶有丝毫的心疼。只记得外婆很在乎,她叫来了伯伯,要他去学校找老师。
我缩在黄色木门的后面,一个人在沉思。伯伯在门后找到了我,我沉默无言,没有得到父亲般的安慰保护。那一年,我学会了坚强,不再轻易掉眼泪。也变得越来越倔犟,骨头越来越硬,仿佛世间已没有任何让我惧怕的事情,哪怕是死。
事实也的确如此。经过这件事后,我出了名。班上没人敢再轻易招惹我。但其它不知道的男孩子,依旧对我张狂。
乒乓球台,当所有的女孩蹑于男孩的淫威,老鼠般地往后退让时,我一个人站着纹丝不动。雨点般的乒乓球拍,劈头盖脸地向我砍来,我没有退缩,举起拍子砍回去。尽管他们有三四个人,而我孤身一人。那一刻,仿佛自己是不怕死的英雄。
我从来不轻易向别人诉说自己屈辱过去,因为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男孩子总要欺负女孩子,为什么总要仗着自己力气大就肆意横行,为什么女孩子都不反抗,为什么真理却得不到公平的回应……
我的看透人生,看淡生命,终于还是轰动了整个村庄,乃至周边。
没有伞的孩子,不奔跑,那就等着淋成落汤鸡吧。尽管奔跑了,依然是落汤鸡,可你,总不能站在原地不动吧。
周五的晚上,我们几个孩子围着14寸的黑白电视。记不清楚电视里当时在放着什么,只知道很吸引人。
奶奶在叫我去洗碗。其实她在我们家,说是照顾我们,也不过是早上起来给我们做个早餐。午饭和晚饭基本都是我和妹妹合作做的。我也不清楚,她为什么这样对我们,毕竟最大的我才十一岁。原谅我,她死了我还在说她的坏话。如果真的她泉下有知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自责过,她当时是这样对待这三个孩子的。
电视很精彩,奶奶又叫了我一次。“等会儿,我把这个看完了就去洗。”我边看边回答她说。
当时的我,完全没有半分抗拒去洗碗的意思。只是电影真的很精彩,堂姐也在看得入迷。我只是想,看完了再去洗而已。
奶奶叫我第三次了,我没有意识到她当时的情绪。她一个人洗好了碗,来到客厅,对着我的后背就是一把掌。
我顿时惊愕住了,满腹的委屈涌上心头。她为了这件事情竟然打我,而且打错了我。因为我确实没有想过故意不去,只是那个电影很精彩,错过了就没有了。只是等一会儿……
唰地一下,我的眼泪落了下来。既而委屈地哭到浑身发抖……
我背起了外婆买给我的,印有青春美少女的绿色书包,转身去了厨房。我哭着将书拿出来撑开成倒V字,擦着了火柴,快接近书的时候,又将火柴棒熄灭了。我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想烧掉课本吧,可是最终又放弃了。
我背着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人黑暗中。
那是秋末冬初,那时候还没有温室效应、没有全球生温,冬天很冷很冷。我穿着妈妈亲手织的血红色的毛衣、毛裤,和一双妈妈做的梅红色布鞋。鞋子很新,刚上脚没几天。
漆黑的沙子路上,偶尔有几个路人。我小心地走在路中央,因为担心会掉到旁边的水沟里。
叔叔从后面追来了。他厉声呵斥我,说我不得了,奶奶打一下就要离家出走。其实我哪里有地方去,唯一的去处不过是外婆家,哪个我闭上眼都能摸去的温柔乡,我唯一可以诉说委屈,唯一能感受到疼爱的地方。
我开始奔跑,叔叔在后面追。好像那时候我是短跑冠军似的。
他还是追上了我。拉扯着要我回去,说是天黑了,要去明天再去。沙子路周边人家的狗,一只接着一只开始叫起来。灯火也渐渐多了。
我倔犟地挣脱着,挣脱着,到了路边,身后是不知深浅的泥沟。
他继续拉扯,我做出了一个要跳下去的动作。这个动作激怒了他。
“你跳啊?你跳啊?”他这样说。
我的书包已经被他扯掉了。一转身,我就那样毫不犹豫地、没头没脑地跳了下去。
“扑通”他慌乱中跟着跳了下去。水没有想象中的深。我也没有想过水会有多深,只是他在激我,他让我跳,意思是有本事你就跳,于是我就真的跳了。仿佛生死都无所谓了。
水到我的胸前。他很愤怒,抓起我的长头发,边喊着“你跳啊!我让你跳啊!”边把我的头往水里按。
我无法忘记那种感觉。冰冷的水混杂着稀泥,我的眼睛来不及睁开又闭上,我的嘴巴来不及哭出声音。他就这样把我按下去、抓起来,按下去、抓起来,持续了三四次。
接着把已哭不出声的我,跩上了岸。沟里的稀泥到我的膝盖,新鞋子被粘在了泥里。他拖我的时候,我全身颤抖地叫着“鞋子、鞋子……”
光着脚,我站在沙子路上,忘记了沙子铬脚的危痛。我记得,他把我按到水里时,问我还跳不跳,神经错乱的我,颤抖着回答说不跳了。
我的大脑一片模糊,边抽泣边光着脚,拖着泥泞的裤子在前面走。
我记得我明明是在大路中间走的,可是走着走着,我就走到了路边缘,踏进了满是刺的不知名植物里。我承认,那一刻我害怕死亡,害怕掉进旁边的水坑里。
我的头发上,泥与水交杂。毛衣毛裤都是冰冷沉重的。我光着脚,慌乱地又移到了路中央。可没多久,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走到路的边缘,仿佛有死神在拉我似的。
跌跌撞撞地颤抖着走回了家,堂姐在奶奶的命令下去烧热水。我站在水泥地上片刻,屋里已留下大片水渍。
脱下了满身沉重的湿衣服,胡乱擦洗了几下,我光着身子在被子里颤抖着模糊地睡去。
迷糊中记得,奶奶边哭边说我故意跳下去,想把死的罪名嫁祸给她,想让我爸妈回来让她抵命……
她的嘴唇立刻肿胀起来,还跪在地上祈祷,让主饶恕她。可她前一秒却说我是故意这样做陷害她……
半夜里,她穿好衣服,硬拉着妹妹弟弟,抹黑去了舅舅家,向他们告状。
第二天,外婆一大早来了。她没有过多的话语,给我们做了早餐。待我们吃完,她又一声不响地烧热水,搬着大盆子到隔壁水井旁,洗我昨夜满是泥泞的湿衣服。我记得,早上起床时,我的头发上还有泥巴。
奶奶回娘家了,找舅爷诉苦了。她走了半个多月。
外婆呆了三四天,接着有一天,她问我和妹妹,会不会做饭。我们没有思考就立刻回答:“会”。
外婆得回家,她不能一直留着照顾我们。于是,我和妹妹开始撑起了这个家。
隔几天,外婆会来看我们,给我们送一些菜和做好的包子馒头。
又过了几天,外婆应我们的要求,买了一个大大的会报时的挂钟。从此,我们三个孩子开始独立生活。
在这期间,我的“光荣”事迹慢慢传开了。尤其是半个月后奶奶回来了,那更是散播得快。她逢人就说我多么多么地厉害,故意跳坑陷害她……
我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知道了我的事迹。这多亏了叔叔和奶奶的散播。
冬天的早上,水好冰冷。可我依旧坚决地拒绝了奶奶的入住。她搬走了她的锅碗瓢盆,我和妹妹开始做一天三顿饭。
每当我们三个背着书包从村子路过时,见到我们的大人,总要问一句:“今天早上吃饭了没?吃的什么?谁做的?”
当我们回答完后,他们总是会说:“你爸妈也真放得下心……真懂事…”
其实没人知道,我的数学作业总完成不了。我的学习成绩也在下降。我中午回家放下书包得赶紧洗早上的碗。尽管中午的水也是刺骨的。……
我再也没有轻易哭泣过,因为没有疼爱的人哄,只能到哭累了自己停下来。
我再也不和男生讲话,也没有人敢招惹我。我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
我再也不轻易求别人,能自己做的我尽力自己扛。我也不向人诉说委屈,因为仿佛这个世界都没有人懂我的疼痛。
我拉上了一层玻璃,把所有人隔在外面。我独自一人躲在自己的角落里,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着、颤抖着,一直到我高中毕业。
我像个病孩子,在世界的一个角落,孤独地挣扎着长大。
原谅我,这一切终非我愿。我只是,只是想温柔地爱这个世界,爱数得清的几个人,加上路边的野花野草,还有开满在我头顶的阳光、雨露、风。
然后在一个没有任何征兆的午夜,悄悄地闭上双眼,永别这一切。
这一世,我终惧怕诬陷、惧怕谎言、惧怕习惯了却又要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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