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中的洞见Ⅱ》之五——头脑、自我
思考的时间不属于我们,睡眠的时间也不属于我们。那些意识清明的时刻,才是我们生命中真正的时光。
思考是一种做梦的状态,其实,它就是白日梦。
人,不过就是一堆胡思乱想。
头脑是一个求生存的工具,但生存的最后结果却是死亡。所以,头脑只是照亮了一个生命通向死亡的路,它只是让我们在这条路上行走得更加通畅、平坦和舒适。至于其他的事情,头脑是无能为力的。
头脑是欲望的耳目兼谋士,它看走眼或带错路也是常有的事。
头脑就像一条狭窄的门缝,我们就是透过它来看世界的。
人被自己的思想所折磨,因为在我们的思想中,除了种种的渴望和焦虑之外,很少还会有其他的东西。思想就是一个人的紧箍咒。
人是多么的无助啊!他甚至不能让自己头脑里纷乱的思想停下来片刻,从生到死,他都被这些思想玩弄于鼓掌之中。
头脑是一个巨大的战场,各种力量在其中角逐、厮杀,从生到死。
我们思考一件事是因为我们对它抱有某种期望,我们希望它以符合我们愿望的方式发生。
一般而言,人的思考就是欲望在头脑里的运作过程--一种内在的彩排。
思想就是在一个由文字和语言构成的虚幻世界里慢游,思考是最伟大的梦游。如果说动物在森林和草丛中,那么人类则完全活在一个文字丛林里。
我们总是在头脑中想着未来,就好像我们把未来拿来提前过了。那就是为什么现在这一刻对我们来说永远都是空虚的,因为现在正是过去的未来,而我们已经把它提前过了。
人就像一团乌云,他一生都被笼罩于其中而不见蓝天,而且这团乌云会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被死亡彻底驱散。
对未来的向往是把人拉向死亡的一股引力。正是希望,把人一步步地引向死亡,而头脑,就是负责把一个人押解到死地的囚车。
尽管头脑在很多方面帮助了我们,但总的来说,它是帮了我们生命的倒忙。一个人若是完全认同自己的头脑,那就等于认贼作父。
头脑是生命叛离自己本源后所产生的一种功能,很自然,它对与本源有关的一切一无所知。
围绕着欲望而展开的思考是精神上的上吊状态,虽然不至于直接被勒死,但那种精神的窒息感绝对是存在的。
欲望就像那赶马车的,念头就像那落在马身上的皮鞭,而我们就是那匹可怜的马。
头脑就像水面的波纹,永远那么琐碎并喋喋不休。
头脑是心灵上方那块永远挥之不去的浓密乌云。
每个人其实都是自己思想的囚徒。只是因为思想之墙是透明的,他感觉不到它是一种监禁,所以他从来也不会想要穿越到墙外。
思想可以成为奴役我们的工具,也可以变成我们的解放。当我们的思想围绕着某种欲望或试图达成某个结果的努力而展开,那么思想就是对我们的奴役。如果我们的思想围绕着自我认识以及对世界的客观认识而展开,那么思想也可以成为解放我们的工具。
尽管人类的理性一直在窥探大自然的奥秘,甚至企图要凌驾于自然之上,但大自然往往很轻易地就戏弄了人的理性。比如,大自然为人类设下了美色的诱惑,对此理性是无法抵御的,而这也只是大自然略施小技而已。
理性思维常常错误百出,但直觉很少会出错。只是,很多人并不拥有清晰而敏锐的直觉,甚至,他们把自己的偏见当做了直觉。
多数人的思想体系,都是借着东拼西凑而勉强组装起来的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支离破碎、摇摇晃晃,组成它的每一个配件都有着不同的来源。
头脑有一种奇特的功能,它就像一个能产生静电屏蔽的装置。头脑把我们隔离于整个巨大的真实存在之外,同时又把我们监禁在一个由各种狭隘的思绪编织成的牢笼里。
真理从来不会显现在一个思考着的头脑中,真理只会显现在思想与思想之间的空隙,这个空隙越大,那个真理就越是能够清晰而完整地呈现。
正如摄像机在移动和晃动中难以清晰地成像,同样,透过思考这种漫游的方式也不可能获得对真实的瞥见。
思考产生烟雾,透过烟雾,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理是什么,因为真理就是清晰本身。
积累太多的知识,将会覆盖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本有智慧;过度的思考,将会使一个人丧失清晰的觉察力。
人一旦陷入思考,他也就陷入了社会的模式,因为所有的思考都不能脱离文字和语言,而文字和语言起源于社会。只有停止思考,一个人才能脱离社会,与自然接轨。
除了人的思想外,其他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有思想游离于真实存在之外,而人们却指望通过思想获得真理。
正是头脑和思想,把一个人与永恒分开,把一个人与真相隔离。头脑把一个人的存在完全虚化了。
头脑永远都是世俗的,它就是各种世俗动机的总和。头脑永远不可能成为高雅的,它甚至不能理解任何高雅的事物。
因为欲望,我们被关进了头脑的牢房。因为,我们头脑里上演的主要戏码,永远都是愿望和现实之间的冲突。
头脑就像一个古老的山洞,里面沉积了最古老的灰尘。人的思考,常常不过就是尘土飞扬而已。
思想就像灰尘,它粘贴在我们的精神上就如同灰尘粘在我们的身体上,都不会让我们感到舒爽。
每一个未完成的经验或每一个没有达成的愿望,都像是植入了一个人头脑里的程序,它们时不时就会自行运转,从而破坏了一个人精神上的安宁。
过去留下的心理创伤,就像是活在一个人头脑中的鬼魂,它们时不时就会出来闹鬼。
人的思想和情绪如同云层。居于云层之上就是觉醒,被笼罩在云层之下就是昏睡。
因为头脑的存在,一切都被我们划分为二;当头脑消失,整个存在就是一。
正是知识、思想这些东西把人与自然割裂开,进而把我们自己的生命与死亡割裂开。在自然界中,没有什么物种的生死之间像人类这样,隔着这么大的一条深沟峡谷。
自我是一种权力的欲望,如果它不能在现实世界中实现这种权力,那么它就会在希望和梦想中创造出自己的王国。
自我是整个存在中最虚幻和可疑的一个东西,它却把自己当作一个可靠的立足点,去衡量和怀疑其他的一切。
人在客观上是渺小的,在主观上却可以很自大。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偏见,因为我们自身不是通透的。那就像一束光投射到一个物体上,一部分光被吸收,其余的光产生反射和折射,但不管怎样,这束光已经不是原来那束光了。
关心别人对我们的评价是我们的天性,这就好像我们在每个别人那里栽种下一个自我,很自然地,我们会关心它们长得怎么样了。
在别人那里,一个人只能找到他的自我;只有在孤独中,一个人才能找到真实的自己。
一个人的自我扎根在别人身上,它需要别人的灌溉。那就是为什么即使在精神上,我们也无法离开别人而独自生活。
如果你完全融入一个过程的体验中,你不会感觉到你自己。当你期待一个结果,你便出现了--就像一个鬼魂般地现身。
不在别人背后谈论别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比这更了不起的是不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
人们憎恨任何触犯到他优越感的东西--亦即使他们原有的优越感相形见绌的东西。
人们贬损比自己低的,嘲讽比自己高的。这样一来,一切就都在我们之下了。
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就被公众崇拜,他难道不会觉得有些难为情吗?
每个人都在强调自己的重要性,每个人都试图淡化别人的存在,甚至,每个人都只想把别人拿来充当自己的陪衬。
每个人都只想谈论他自己,并且旁敲侧击地诱使别人来谈论自己。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很特别,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人乐于玩味自己的一切而胜于其他一切。
人的自尊心最顽固,但也最脆弱,它因为顽固而脆弱。
如果一个人因为自己的狭隘和偏执而受苦,别人也无能为力。
正如一个人必须踩在什么东西上才能垫高自己一样,人们之所以普遍喜欢贬抑他人,无非是为了让自己暂时攀上一个道德或精神上的制高点。
人的自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除了它自己在兴致勃勃地表演外,其他每一个人都在看它的。
当我们痛苦的时候,我们想要忘记自己;当我们的时候,我们又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不管怎样,我们自己好像总是一个麻烦,或是一个多余的东西。
这个我们如此苦心经营的自己,当我们独自一个人的时候,却成为了我们无法好好地享受它的东西,成为了一个我们不想要的东西,成为了我们不顾一切要逃离它的东西。
如果没有自我炫耀的渴望,如果没有宣泄苦闷的需要,谁会愿意跟别人在一起呢?人们借着交流沟通的名义,实际上却是相互在对方身上排泄。是的,他们那条堵塞的地沟这下是弄通了。
人们把别人对他的看法和评价收集在一起,合成了一本自我的相册。
我们对别人的关心,其实只是我们关注自己的一种间接方式。因为人没有能力去直接关注自己。
当你与别人在一定的距离之外,你看到的是他们的面具以及所谓的修养。如果你与他们近到贴身,你感受到的就是他们的动物性以及那个带着侵略性的自我。
人如果没有自我,也就不需要谦虚。因为自我是丑陋的,所以才需要用谦虚来稍微修饰一下。
自我是貌似谦虚的自大,真理看似自大,其实它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而已。自我和真理,它们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自大。
自我既不是那个旅行者,也不是那个路途以及沿途的一切,自我只是沉积在那个旅行者身上的灰尘。毫无疑问,这是最差的一个选择。
自我是覆盖在一个人真实本性上的污垢。一个越是自我的人就越是脏兮兮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够喜乐呢?他最多只能从搔痒中得到一些快感。
自我这个东西,是死亡最后要找它算总账的东西。所以在我们的中,任何增强自我的方式都愚蠢至极。
在死亡跟前,自我多少会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尴尬。
自我是整个存在中唯一的罪恶,它所经常遭受的痛苦就是加之于它的刑罚,而死亡则是对它的最终处决。
自我是一种封闭,一种紧张;无我是一种打开,一种放松。打开自我,才能与真实会合。否则,我们将一直被封闭在自我的虚假中。
地狱就是我们自身的紧张,天堂就是我们松开了自己。
摘自张方宇《单独中的洞见Ⅱ》作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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