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
作者:雾吟风啸
独坐窗下,读自己的临窗小简,我在等待一场风雨与黄昏一同降临。渐渐地,昼光轻移,晦暗滋长,我听到了窗外窸窣的声响。沙沙,沙沙,是落叶,淅沥,淅沥,是风雨。指尖轻柔地敲击窗棂,这如慕如怨的表白,是否暗示,有一个女人,今夜堆愁成枕,准备一个守候的梦见。
每个人都想成为一个诗人,将岁月一笔一画描写绘得美轮美奂,挤走尘世的庸俗,珍藏心底的柔软,定格栩栩如生的过往。这样的才有诗韵,回首,这安静的时光,我已来过,丰腴而圆满。这样才能见玉样的人,小窗红影,倾心相对,从此岁月酿酒,把盏尽欢。
这样的旧梦只在窗下,那个人,女人知道,那个梦,男人有过。今夜,墙壁搀扶一腔忧思,昏暗的灯火临摹我的轮廓。正为你倚窗描眉,画你当年的笑。你追逐蝴蝶的小路,花儿开得正好,含着晨光中的露水,轻盈舒展。我写下一行南窗小字,青玉红颜,我是春天的骨,你是桃花的魂。
那时燕子总来得较早,春风未绿南岸,就剪出了新衣,烧了旧年。温一壶酒,坐在窗下,静待你来同醉。所有的心事熬不过春天,一一盛开。墙角处,绿苔壁,一枝红桃横窗,半生妩媚落入了眼眸。隔岸柳儿鹅黄堆絮,飘过缕缕浮云的衣裳,倒映水央,悠悠然。雨也绵绵,恰好滴湿了干涩的眼睛。
旧梦里,谁是你倾心相见的诗人。也是黄昏,也是雨敲窗。你推开一扇窗,雨湿千山,目光投递到千山以外。一条小路的尽头,一个归人,举着一把伞,从雨中归来,是你的诗人么?而我正为上阙相识,下阙相逢,打马江南。像远方的诗人一样,披着前世的一场烟雨,翻过山峦,走过长亭,踏过石桥。一路将梨花摇落,青山分行,绿水句读,望向你的窗下。
有谁叩响了铜绿的门环,你起身相迎。推开窗,探头四望,唯有那株还没有落尽的桃花,如你一样消瘦,依然守在檐下。正在承受风雨,春红清泪挂腮,一瓣瓣跌落,眷眷而去,迎着旧青苔的湿吻,似诉还泣,颤抖的声音,几近哽咽。你知道这是梦,一场旧梦。
四月的雨,如恋人的脚步轻盈,如期而至。窗檐,不断的,是一点点的漏;窗外,朦胧的,是一片片的茫。小溪、池塘、干枯的河床,在一个个辗转无眠的夜晚,砌成了一汪汪水泊。你这个女人,丢下了,一季柳絮,忘记了,俏扮的红妆。匆忙地推窗而望,每一面透明的水晶里装满那个人的模样。
女人在窗下,雨在窗外。遥望,总是千山万水,总是回不来的身影。烟雨濛濛的江上,谁的一叶轻舟被望成泼墨的江南。暮色楼台,谁又在半醉半醒,指尖轻弹,复以琴觞,缕缕悠扬,被听成千孔之笛。窗下的女人,宛如一株静莲,心如小小的城。春帷揭起,你侧耳倾听,千山鹃啼,有人打马江南。
我说过,我会来看你。但山高水长,被你望成的千翼之鸟,被谁丢失,我已不在翅膀之上。剩下的光阴,我总无法入睡。时光剪截得长长短短,分分秒秒默念着你的名字,在一半白天一半暮色中数着窗口的光线,明暗交替。从此,我的世界只剩下两种颜色,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一个是白,一个是黑。
知道么,我,是多么想靠近你。幻想变成半夏的缠藤,爬上你的窗棂。陪你月下读诗,陪你倚窗望远,陪你灯下补衣。衣是那件最新的旧衣,早是多情,三月的嫣红沾染过,江南的烟雨湿透过,塞外征尘浸染过。虽然有了破洞,侧漏些落日楼台的微凉。但每一缕旧颜色里,都藏着当年临别的蜜意,每一丝老褶皱里,都隐藏着他乡的薄凉与怀念。
深情已经启动,重作一场春梦,梦里花开如故。正值春寒,我在一朵小桃红里摘下一撮香粉,调研成墨,用你赠我的简笔轻描。把我们的过往画进四季,来抒写我的。你化着一个伶俜的仕女,出现在一卷诗笺,这窗前有你,这窗前有我。
夏夜的舞台已经搭好,柳帷轻启,半溪明月,将满怀的清辉投射荷塘,水晶的舞台,蟋蟀在歌唱,油蛉在弹琴,你拽着胭红的裙裾,施施然飘落水央,与风共舞,如一朵莲翩翩而起,婀娜的舞姿,醉了提灯来看戏的流萤。一个夏季的焦虑得以全部释放,风也柔柔,月也柔柔。
就在一夜之间,霜寒露白,半壁江山枫红。推开晓窗,油蛉、红蜻蜓、断翅的蝴蝶纷纷躲藏起来了,连流萤的最后一盏灯也熄灭了。廓下葱绿的草丛开始泛黄,一片黄叶飞舞着秋的孤寂与没落。在一片落叶下面,流出断断续续的音乐,是叶与树告别的哭泣么?你在窗下,始终不语。你如一棵树,站在落果后的秋天,隔着冬天的屋脊,用深邃的目光,与春天对望。其实春天一直都在,没有走出你的心。
与最后一片雪花告别,红唇之上,落下它冰凉的甜。尘封了桃花的轻薄,紧锁了鸟儿的歌唱,囚禁了绿荷的热舞,现在关上窗。窗后,今夜忐忑无眠。来日杏花满窗,还需一瞥眼的瞬间。
今夜,我叠了你窗下十二月花事,摘了门外二十四桥明月,扯了一方荷塘几缕柳烟,扎成书简,装上小舟,要去一个可以种梦的地方。今夜不需要桨,可你得窗外红尘渡口挂一盏灯火,照亮这晦重的夜色。像一点漂流的渔火,照亮我的一叶小舟,它就不会沉沦,飞越梦里万重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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