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灯
那年的暑假,妈妈要到城里伺候大嫂的月子,临走前郑重地吩咐我要看好弟弟。
弟弟叫八月儿。他生下来八个月父亲就病故了,这个名字妈妈含着泪由“福生”改成的。弟弟虽然有些弱,但生得面如敷粉,眉清目秀,谁见了谁夸:这孩子长得真俊!
我当然更喜欢机灵而又顽皮的弟弟八月儿。
那年我11岁,八月儿才5岁,妈妈不在家,我更加呵护他了,几乎是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有一天,我领着八月儿到很远的“转山头”去摘李子,一场雷阵雨骤然袭来,把我和八月儿淋成了落汤鸡。
我啥事没有,弟弟却发起了高烧。
第二天,弟弟就爬不起炕了,双眼紧闭,脸色蜡黄儿,像缺氧的鱼那样一口接一口地喘,就连他最爱吃的黄瓜也不肯看一眼。
二哥是生产队的保健员,后来叫赤脚医生,不过,那时他刚刚经过简单的培训,只有一个往诊包和一些简单的药,还没有出过诊。弟弟的样子把他吓坏了,早上起来饭都没吃就往四十里以外的公社卫生院跑,
华闻读书阁。
二哥是和妈妈一起回来的。进了门,妈妈连鞋都没脱就上了炕,抱起弟弟连声喊道:“八月儿!八月儿!你睁眼看看,
金霏读书阁,妈回来了!”我见弟弟那长长的睫毛翕动了好几次才睁开眼睛,细细地叫了声妈,还声音没有病猫叫声大。妈妈的手在弟弟的额头轻轻地搓着,
精彩读书阁,扭头对二哥说:“老二,八月儿病得不轻啊,
孔子读书阁!”二哥点点头说:“是啊,公社大夫说是肺炎,不过打了青霉素就会好的。”妈妈松了口气,放下弟弟严厉地看了我们一眼,
树海读书阁,问:“你们是怎么看的八月儿?&rdquo,
爱看读书阁;我低下头不敢看妈妈,妹妹小声儿说:“是四哥领弟弟摘李子让大雨浇了……”“小花,别胡说!”一向疼爱我的姐姐愠怒地拍了妹妹一巴掌。即使这样,妈妈也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她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不过那意思我是知道的:小鬼儿!以后我再和你算账!
那天晚上,我只吃了一个土豆就悄悄眯着了(家里已经半个月没有粮食了,
树海读书阁,顿顿都吃土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听见姐姐小声叫我:“小山子,起来,起来!快看看弟弟吧,要不再也看不着了!”我一惊,连忙揉揉眼爬起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昏黄的煤油灯光下,弟弟静静地平躺着,胸口上压着一只没裉毛儿的鸡(后来才知道那是在拔火),他仍然在喘,却不是以前那样的急促有力了,鼻翼张大大的,好半天才一下,脸色苍白如纸,紧闭着的双眼已经塌了下去。二哥攥着着弟弟的手腕子,
铭华读书阁,眼里含着沉沉的泪花,痛苦地说:“怎么会这样呢,
树海读书阁?怎么会这样呢?”妹妹也在攥着弟弟的小脚儿,瞪着大眼睛,目光惊惧地在弟弟和我们的脸上来回游移,一副随时准备大哭的神态。妈妈把压在弟弟胸脯儿上的鸡拿开,垂着眼睛睑说:&ldquo,
金霏读书阁;没办法,治了病治不了命啊……”姐姐在一旁一边流泪,一边在给弟弟做棉裤棉袄,
孔子读书阁。我知道那紫色的布一定是全家唯一一床褥子的面儿,平时只有来人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铺一回。我想弟弟真的要死了,死了永远也不会再和我玩了!那是多么痛苦的事啊,因此,
树海读书阁,嘴一张哇的哭了声。“闭嘴!”妈妈扭头狠狠地拍了我一巴掌,目光严厉地制止我。这时,我才听到外面正下着大雨,哗哗哗的比瓢泼猛烈多了。我真想去摸一下弟弟的脸蛋儿,可是看了看愠怒的妈妈,就没敢动手,只好紧咬牙关任凭眼泪黙黙地流。
雨下得越来越大,大地如同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房檐如同挂了道水帘,不时地还夹杂着呜呜噜噜的雷鸣。弟弟的呼吸却越来越微弱了,就像挣扎在黑暗中的那盏如豆的煤油灯,随时都有熄灭的危险。
“妈,弟弟的脚凉了!”随着妹妹的一声惊叫,全家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弟弟的脸上。在暂短的惊愕之后,妈妈一下子从姐姐手中夺过裤腿儿还没缝好的小棉裤,说有点意思就行了,再晚你弟弟就穿不上了!在姐姐和妈妈手忙乱地给弟弟穿衣服的时候,二哥手捂着脸一出溜就瘫坐了炕前,呜呜地哭了:“八月儿,你二哥没能耐,救不了你……啊……啊……”
“八月儿,是妈命薄,担不了你呀……八月儿,你走吧,找个好人家儿,啊……跟着妈也是受罪……”妈妈把穿上棉衣的八月儿平放在怀里,缓慢地抚摸着他的胸脯儿,泪滴如豆,大颗大颗地落在弟弟苍白的脸上。
我紧紧地抓着姐姐的肩,任凭泪水顺腮流淌,拼命地抑制着哭声。
或许是天意,或许是妈妈的呼唤,或许八月儿命不该绝,就在我们感觉那幼小的生命就要离我们而去的时候,他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脸蛋也有了少许红润,细细地叫了声:“妈——!”稍停了一下,又说:“妈,我想……想吃黄瓜。”
我们都惊呆了,根本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八月儿的目光停在我的脸上说:“四哥,我想吃黄瓜”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的弟弟终于从鬼门关逃了回来!
二哥第一个跳起来,找了把松明子点燃,光着膀子就扑进了哗哗的大雨中。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哥就往公社跑,回来时给八月儿买了一瓶汽水,对妈妈说:“是卫生院给拿错了药,把四十万单位的青霉素当成二十万的拿了,也怪我,没经验,马虎大意,学艺不精。真是太悬了!如果不是八月儿的生命之火强盛,那可真的酿成了大祸!”
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人的命和灯差不多,灯灭了可以再点着,人的命要是没了,那可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二哥啥也没说,只是凝重地点了点头,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经过自己的努力,很快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医生。
八月儿以后没有生过大病,只是那次的事故给他的智力还来了伤害,学习不行在家务农,开了一家商店,生活得很不错,快五十的人了,还像三十多岁似的。这些日子他经常给我打电话,说以后的农村还会更好,中央提出了建设新农村,好日子还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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