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芒街一日行
【导读】那时我的心中非常矛盾，觉得阮的财路不正，又觉得在他们那里还算是按制度办事；这福、禄、寿虽然珍贵，我们也并非白取；阮的诚意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得到一件珍品也不枉芒街一行。
老伴退休了，2001年底便从北京来到广西工地为我做伴。我想，上班时她很少有机会出来走动，借着
过年工地休假几天的机会，拿出些积蓄陪她到芒街看看。
我们到钦州租了一部小车，司机说他认识东兴的一位导游，只要交齐办理出国证件和导游的费用,
树海读书阁，就什么都不用我们操心了。
第二天
清晨，小车准时来到了我们的住地，当我将租金、导游费和办证费交给司机时，他却把租金退还给我，说：
&ldquo,
金霏读书阁;车钱不急，等把你们安全地送
回家再付也不迟！”
“好吧！你真是一位讲信誉的师傅,
树海读书阁！”我说。
车子起动了，它径直地向西南飞奔，一阵阵带着甘露的
田野香气飄进车内，驱散了我们意识中还残留的一点睡意，我们想像着芒街的异国风情，也想像着越南百姓对
中国游客的亲善和友好……。突然，车子停在了路边，师傅说：
“机器出了一点毛病，我打
电话问一下
朋友，请你们稍等片刻”
他下了车，走到公路的那一边打电话，十分钟后回到车旁，掀起盖子随便摆弄了两下，车子就修好了，于是加足马力，一口气越过防城到达了东兴,
精彩读书阁，转过几条马路就看到了人群熙攘的东兴口岸。车子在路边停下，那里正有一位年轻人等待我们,
孔子读书阁，司机介绍说：
“这位是覃导游，今天由他带你们两位到芒街游览，我就在这边等待你们回来”
“好的”我说
说罢，覃拿着我们的身份证向办证处走去，大约半小时他空手回到了车旁。
“非常抱欠”覃对我们说“因为湊不齐三个人,
金霏读书阁，通行证没有办成，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到了越
南方面的朋友，把办证费交给了他，他会带你们过去。”
“这怎么行？岂不成了非法越境？”我非常不满
“你不要急,
树海读书阁，从这里到芒街的散客大都是这样过境的，很安全，越南的边防
警察并不反对有这样的游客”
此刻，我们来时的
美好心情一下子就冷到了极点，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听之任之。于是，覃领着我们穿过大街，走进一条小巷。那小巷深深的，石头砌的路面，高低不平，条条石缝和凹沟里还汪着水，巷子两侧漆黑的大门邻此至彼，来往的居民都著黑色衣裤和水鞋，我猜想，这里的居民一定是靠水谋生的。覃引我们进了一个大门，过厅里黑洞洞的，几个
男人和
女人蹲在墙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放下水烟筒走过来向覃招手，覃说：
“你们就跟他走吧！他会引你们到芒街邮局，我就在那里等你们！”
说罢，他转身走了。即刻，我的心情突然紧张起来，好像一下子被他抛入了另一个
世界，又似乎正被迫参与了一场鬼密的地下活动。
“你贵姓？”我佯装镇静地问那小伙子
他回头看看，并不回答
“这是你的家吗？”我又问
他仍然只是回头看看我，
依旧不回答
沉默中我们跟随他穿过橱房，走出后门，一条停满小船的界河就淌在脚下，不爱说话的小伙子走下斜坡，一条木船的船尾机就响了起来，于是它载着我们向界河对岸驶去。
“对岸就是越南了吗？”我又向小伙子发问
“越南！&rdquo,
树海读书阁;他生硬地说出越南两个字
我明白了，原来他是越南人
&ldquo,
爱看读书阁;你懂汉语吗？”我问
小伙子看着我只摆摆手，看来我们是没有办法交谈了，但，我的紧张情绪却一下子消失了，为什么？只因为他是越南人！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坐着小船漂过了界河，又默默地登上了越南的河岸。那岸坡很长，坡上长满了杂草和灌木，小伙子领着我们在一条有着曲曲折折羊肠小道的树丛中钻行，忽然，一条发黑生锈的铁丝网拦住了去路，老伴犹豫地停住了脚步，对我说：
“还能过吗？这不成了偷渡？”
“不过怎么办呢？有越南人领路，走吧！”我俏声地说
刚刚越过铁丝网，一位身材不高的越南警察又拦住了去路，我们正在做着最坏打算的时候，带路的小伙子走到警察面前只轻声了几句，那警察便朝我们挥手，示意可以通过。哈！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我们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羊肠小道，登上那有三、四十级阶梯的界河大桥的护坡到达了芒街。覃正在桥头对面的邮局门外等候我们。
其实，芒街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小村庒,
华闻读书阁，柏油马路很宽，商店、楼宇也颇有规模，只是人烟不如东兴旺盛,
孔子读书阁。我和老伴闯进了一家珠宝店，玻璃柜里摆满了各种玉器，两位售货员小姐热情地向我们介绍着：
“这些都是真正的缅甸老玉，质量很好，价格也比国内市场便宜！”
“是吗？”我说，并思索着她们的语气和口音“你们是中国人吗？”
“是，这里有好多中国人呢！”
“不要买他们的东西,
铭华读书阁，别处有更好的！”覃拉了拉我的衣角
“不然换些越南币做
纪念吧！”
姑娘说
“好吧！”老伴拿出拾几元人民币就兑换了一套
价值十几万元的越南盾
覃带领我们走到一间剧场门前，那里正在招呼游客入场参观人妖表演，我和老伴对此并无兴趣，却正为找不到公厕着急，覃指着旁边一个门洞说：
“这个过道里有厕所，可以使用”
当大家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一位中年男子站在了门口
“那是私人厕所，每人拾元！”中年男子说
“为什么这样贵？”我口里这样说着，心里却觉
无奈，正准备掏钱时，忽听到覃在那边大喴道：
“不要理他，上个厕所要什么钱？我们走！”
覃的话竟然镇摄了那中年人，他不再说话，我们也顺势
离开了那个险些被人敲诈的地方。
我们一路浏览着整齐却十分寂静的街巷，那红砖砌成的一栋栋小楼，那大开着门庭的一个个店铺，不多的行人和极少的车辆，不知不觉就到了街的尽头。
一阵糟杂的喧闹声从远处传来，覃指着左侧的一片篷区对我们说：
“那里是芒街的
自由市场，鸡、鸭、鱼、肉、蔬菜应有尽有，和我们国内没有什么两样，而且可以用人民币进行交易！”
远远望去，那里人影闪动，摩肩接踵，熙熙攘攘。热闹的市场与寂静的街区相比，严然是两重世界。越过市场，覃又带领我们走进另一条大街，拐角处一栋三层红色小楼十分耀眼，汉白玉的石阶，雕花的门楣，罗马柱做框，一楼厅堂颇大，周围的玻璃柜中摆满了各色玉石饰品，三位漂亮姑娘各站一方，热情地向我们介绍着玉饰的成色、品质和价格。这时一位年轻男子从楼梯走下来停在我身边，姑娘向我们介绍说：
“这位是我们的阮经理”
“你好”我和阮经理握握手“你的店很大！”
“一般吧！”阮说着流利的广西味普通话“听口音您是北京人？”
“是的，你对汉语很了解？”我惊讶地问道
“是呀！特别是对北京话更熟悉！”
“为什么？”
“因为我的
父亲就是北京人，我有北京人的血统”
“这么说我们还算是半个老乡啦！”
“当然，我父亲出国前在朝阳区当中学教员”
“真的吗？我们也住在朝阳区，我的老伴也是中学教员”我喜出望外地对他说，我真的没有想到在国外竟会遇到这样亲近的
故乡人。
“哈！我们很有缘份！既然如此请叔叔、婶婶到我的楼上坐坐吧！”
“好吧！”我们便随阮经理走进三楼的客厅，那客厅很是豪华，
艺术吊顶，红木墙裙，红木家具，轻而薄的丝绸窗纱边摆放着两大盆不知名的花卉和硕大的仿古瓷瓶。两位小姐恭恭敬敬地斟好茶，又捧来糖果盒子请我们品尝。
“小李，你把吧台里最好的葡萄酒拿来，我要敬叔叔、婶婶一杯”阮经理用命令的口吻朝一位姑娘喴道
当姑娘把用精美托盘端来的葡萄酒和高脚杯放在茶几上正要打开时，阮经理挥挥手：
“你去吧，今天我要亲自给叔、婶斟酒！”
说罢，他开启了葡萄酒瓶并斟好三杯美酒，举到我们面前说：
“叔叔、婶婶，今天能在这里见到父亲千里之外的故乡人，真是太高兴了，我代表他
老人家敬你们一杯！”
“我们也很高兴，谢谢你的热情接待！”我说着，大家就碰了杯，一饮而尽。
我们就这样开始了无拘无束的交谈。他告诉我们：他的父亲正在西贡做生意，他本人是越南海关的辑私科长，经常和走私分子打交道，每年都要查没大量从缅甸走私过境的玉制手饰和工艺品；他说，越南官员的腐败比中国有过之无不及，我们查获的走私物品，只要按一定比例向单位交纳提成，不管价值多高都可以归自己所有，因此，他就努力地工作，毫不留情地查没走私品，没几年就开起了这间珠宝店，发了财，盖起了自己的小洋楼。
听着阮大言不惭，毫不讳忌地谈起他并不光彩的发家史，我开始感到不安，于是停止了谈话，找一个借口起身准备吿辞。
“叔、婶就要走吗？你们这样远路来到我家，哪能空手而归？”阮说着朝厅外喴道：
“小李，把3号保险柜里的玉镯取一付过来！”
一忽儿，姑娘捧着一只红色绸缎装裱的盒子飘进了客厅，阮举着盒子走到我老伴面前恭恭敬敬地说：
“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婶婶收下”
老伴并没有伸手，静静地说：
“不行不行，第一次见面哪能受这样重的礼！”
“婶婶不必客气，像这样的玉镯我有很多！今后如果有机会到北京，我还要到您家吃饺子呢！”
“我们欢迎你到北京，也一定请你吃饺子，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但，玉镯我们决不能收！”我说着就要起步
“既然你们不肯收礼，我就请二老鉴赏一件宝贝！以表示晚辈的心意！”说着又命令小李“你去把8号保险柜里的福、禄、寿取来！”
我曾听老人们讲过，福、禄、寿是一种极其难得的三色宝玉，用它琢磨出来的手镯价格非常昂贵，心想，今天如能见上一见，也不枉芒街一行！于是停住了脚步，一分钟过后，小李把两只装裱精良的大盒交给阮，阮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取出一只相当于两只普通手镯宽的玉镯递到我手中。那玉镯很重，很凉，看起来晶莹剔透，乳白色底质染有褐、绿、藕荷三色珲斑，对于一向不识宝玉的我和老伴而言，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见到了常人难以见到的真宝，
自然是喜出望外，爱不释手。
“这是我去年有幸查没的一对，像这样大的福、禄、寿玉镯是很难得到的”阮得意地对我们说
“是吧！它一定很值钱？”我说
“如果折合人民币，恐怕要几十万元！”阮说
“能有幸在你这里见到真宝，让我们大开了眼界，谢谢你！”我小心地把玉鐲还给阮，然而，老伴在那里观赏还意犹未尽。
“我看婶婶很
喜欢它，想送给婶婶一只，她一定又不肯收！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想这样吧”阮转动着眼珠，翻开一个本子察看着“我看了一下，这两只玉镯我一共向单位交纳了折合人民币3600元的提成，那么，你们就付足我的提成款算了。这样即表达了我对二老的心意，又不会让我赔本，婶婶又有所收获，岂不是一举三得？”
“这倒是个好办法，但，这样珍贵的东西我们就这样拿走了，也不合适！”我老伴说着，又争求我的意见。
“婶婶，其实没有什么，您知道，今后我还有很多机会得到这种东西，而你们就没有了！就算我割爱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异国人又是老乡呢！何况我们今天的相见是终生难得的，为了这缘份，我送二老什么都称不上礼重！”
那时我的心中非常矛盾，觉得阮的财路不正，又觉得在他们那里还算是按制度办事；这福、禄、寿虽然珍贵，我们也并非白取；阮的诚意也在情理之中；我们得到一件珍品也不枉芒街一行。于是决定花1800元买下一只作藏品，我们就这样成交了。
从芒街回到住地，我们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这一趟尽管有些冒险，却在芒街遇到了有北京血统的外国老乡，并且得到了极其珍贵的玉镯。因此，和朋友们谈起此事，总还是津津有味。然而，一位当地朋友的话，却把我从心情的
天堂打入了地狱。他说：
“你们受了骗！小车司机、导游和越南老板合伙骗了你们！”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解地说
“你想一想，小车司机中途修车是真的吗？他是在和东兴的导游联系业务；东兴的导游拿走你们的身份证是真的为办出国证件吗？其实他是向越南老板传达你们的
家庭地址和个人信息，为他与你攀亲提供材料；你以为越南老板是无意下楼和你们攀谈？其实导游随时都在和他通报去购物的
时间。他们经商的人，都是以利为重，怎么会轻易把那样贵重的宝贝送给偶尔相见的人呢？即使是真正的老乡！何况他很清楚你们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任何关系！”
朋友的一席话，让我顿时猛醒，赶快将已严密收藏在箱底的“福、禄、寿”拿出来请他观看，朋友一阵大笑，直笑得我无地自容，他说：
“你真的是一个既不懂玉石，又老实的人，受了人家的骗还要
感谢骗子。”说着他把玉镯凑到我眼前“你看，那
绿色多艳？其实是人工染成的，再看看它的透明度并不太好，听人家讲，凡含杂质较多的次玉，加工时都要经过酸浸处理，为的是把杂质溶掉，酸处理后再向局部空隙中充色，最后用一种透明胶充填被溶掉的全部空隙，这样，外行人看起来它的色彩既艳丽透明度又很好，可是一段时间过后，染色退色了，填充的胶变质了，玉的透明度也降低了，它便现了原形”
“这样说，不大懂玉的人是很容易受骗的？”我说
“当然，但是真正的珠宝店，都会提供宝石鉴定证书，甚至可以做现场鉴定，当然，骗子们开的店是绝不会有这种服务的！”
为了这次受骗，我好懊悔！回到北京的第二天就跑到王府井珠宝商店请师傅做个鉴定，师傅说：
“它倒是一只天然玉镯，但经过了人工处理，绿色也是人工着色”
“它能值多少钱呢？”这是我最想问的问题
“这种玉镯一般正规珠宝店是不会出售的，它的真正价值不过百十块罢了！”说罢又问“你是不是在地摊上买的？”
师傅的问话一时让我哑口无言，只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跑了出来。
天哪！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一直凉得喘不过气来。这么多年在北京都没有被骗子愚弄过的人，却在遥远的地方受到了异国骗子的嘲弄！实在可悲！！
【
责任编辑：
可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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