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阅读笔记(之十)
第二十七回;滴翠亭与“葬花词”
回目:滴翠亭杨妃戏彩蝶,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本回采用顶针的叙述方式开笔。以黛玉哭泣回房入锋。
主要情节一是薛宝钗滴翠亭用计巧脱身,二是林黛玉埋香冢苦吟葬花词,再就是林红玉滴翠亭上演“瞒天又过海”。
本回描写的是“饯花节”这天上午大观园中俊男靓女们间发生的故事。
故事发生的主要环境是在黛玉房中、园子里、滴翠亭、园区水池边、稻香村李纨房中、沁芳桥“埋香冢”等地。
故事展开的环境对一部小说来说至为重要。环境描写是故事人物活动的舞台,对人物形象塑造、故事情节描写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比如《红楼梦》后四十回的创作,就因为对有些环境因素把握的某种“缺失”,导致人物、故事等与前八十回相较有很大的距离、缺乏应有的活力;反之在其对环境把握准确的章回,不论是人物塑造、挖掘,矛盾的设置、发展,故事的精彩、传神等等方面都是非常“经典”的。
黛玉房里人们对其“爱哭”的应对策略、大观园“饯花节”的情景、宝钗戏彩蝶、滴翠亭内外及脱身计、红坠之言、红玉“跑至凤姐前”、回来问司棋那边问探钗、往稻香村路上所遇被“抢白”、在李纨房中的对白、黛玉房中宝玉被“莫名其妙”的冷落、“鹤舞”旁与探春的对答、宝玉兜花及埋香冢所遇等为主体。
唐代著名诗人王建有一首《宫中调笑·团扇》诗;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
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
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诗中的主人公是一位曾经得宠的皇宫妇女。主人公借助“团扇”起兴,深刻地抒发了她从得宠到失宠三年以来的幽怨之情。“美人病来遮面”,美人的病况是“玉颜憔悴三年”,在这三年中,曾经不寂寞的她,现在“谁复商量管弦”;现在与“曾经”形成对比。她本没有“病”,而病在她失宠被冷落的心上。
汉代大才女班婕妤在《怨歌行》里也描写到了“团扇”;
 ,
爱看读书阁; 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
裁成合欢扇,团团如明月。
“团团如明月”,可见团扇在古代并非是指一类“病态美”,而是美人们用来饰美的常用工具,主要作用是衬托美人“皎洁”、“如明月”的玉颜。
在本回中,薛宝钗手中饰美道具就是一把“团扇”。作为读者,我们可以猜测猜测,宝钗能是“皇宫”深处那些寂寞美人么?就算宝钗不幸被“冷落”了,那么,她会甘于寂寞吗!如果把贾府与“皇宫”作类比,可以“商量管弦”的人自然只能是宝玉。在贾府的“现实”中,显然,目前的宝钗的确是“寂寞”的,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目前还不“寂寞”的人对宝钗而言,只能是黛玉了。
传说中的杨贵妃是胖型美人。唐代人据说偏爱肥胖,并且以肥胖为对美女的审美标准。本回描写宝钗是“杨妃戏彩蝶”,把宝钗比作肥胖的杨玉环。但这也只是个比方说,《红楼梦》里并没有明确描写出宝钗的“肥且胖”,准确的宝钗应该是丰而不腴,硕而不肥,即雍容华贵的样子。
雍容华贵的女人都是很有“势能”,在人面前宛若一座山,沉稳、持重。《诗经》里称这种女人叫“硕人”。
林黛玉在本回是以“飞燕”的美女类型出现的。我们都知道,美女赵飞燕是以轻巧闻名于世的,传说她身体轻盈到可以在吃饭的盘子上跳舞。
这对林黛玉的描写也只是一个比喻。估计林黛玉苗条,但到目前为止绝对还不至于“瘦得可怜”的程度。不然也不会是“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第二十六回)的美女了,瘦得可怜是没有什么美感的,缺乏滋味。林黛玉可能是苗条、轻巧的程度在于身体组织的各个方面比例匀婷,各围的凸凹方面也很和谐,整体看上去令人产生“魔鬼”印象的那种……后来林黛玉焚稿断痴情,可能已经“瘦得可怜”了,
精彩读书阁,那时候的黛玉病得很重。
从物理学角度两相比较,薛宝钗的“势能”是可以把林黛玉的“纤巧”压扁。
身体也是一种自然。
滴翠亭边弄计,应该是宝钗潜意识的本能反应。贾府内务方面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以宝钗的聪明睿智,是不会不清楚的。她的“金蝉脱壳”之计,实际情况是把黛玉放置于明晃晃的刀光之下,说宝钗这一脱身之计是“借刀杀人”其实也不为过。
在宝黛钗三角之间,宝钗不是甘于寂寞、甘于冷落的人。
其实,贾芸与红玉之间的那些事,就是宝黛之间的一面镜子。
在滴翠亭上,贾芸红玉两人都在“瞒天过海”,他们俩“七弯八倒拐”地通过小丫头坠儿最终达到了互换手帕子的“终极”目的。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偷偷摸摸”的小手帕,
孔子读书阁,不过是传递出了一对年青人之间的那种爱慕、仰慕、倾慕……等等“慕”而已,就象是天地之间的一阵风,哪里都可以感觉到。 但就是这两张“偷偷摸摸”的小手帕,在宝钗的意识里就成了“那些奸淫狗盗的人”、成了“刁钻古怪的东西”。
其实红玉这个人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材。看她在极短的时间、在匆忙的运动之中跟凤姐的那一大段“绕口令”,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极强的上进心、没有相当的“敬业精神”、没有一个聪慧的头脑……是完不成那一大段“奶奶秀”的。
宝钗眼里的宝黛——“他兄妹间多有不避嫌疑之处,嘲笑喜怒无常……”,这是好听的,要是不好听的,那就跟贾芸红玉一般无二;所以说,滴翠亭里的“小手帕”是宝黛之间的一面镜子。宝钗有足够的理由捍卫“道统”的尊严,如果她在“亮剑”,那么也是出师有名;她手中的剑,在她眼里也是“正义之剑”。
从黛玉行吟的“葬花词”里,我们可以读到,林黛玉并不傻,她对她时刻处于刀剑锋芒中的“高危”境况十分清楚。人们嘲笑她“戏子”也好、“姻缘”也好等等她应该都是明镜似的,那又能怎么样呢,时代并没有赋予她振臂抗争的机会,她可以做到的,也只能是“末若锦囊收艳骨,一堆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了。
也是,既然没有光明的前程,我行我素真性情,当强似沽名钓誉、同流合污陷沟渠;既然走不出一条路,纵然牺牲又何妨!
这么说,宝黛之间的情爱旅途,正是寄寓着《红楼梦》作家的“社会理想”……
以宝玉听见黛玉所吟“葬花词”痴倒而悬锋。
第二十八回;交游•红麝串
回目: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本回采用顶针的叙述方式即在埋香冢宝玉听黛玉念“葬花词”入笔。
主要情节一是宝黛“冰释前嫌”又回复“常态”,二是接交琪官,三是宝钗“羞笼红麝串&rdquo,
树海读书阁;。
描写的时间是从早上在埋香冢到第二天早上一天的时间。其实在时间概念上《红楼梦》采取的是很“浪漫”的表达方式,这已经是该书创作的“常态”模式了。比如第二十七回描写的是“四月二十六日”芒种节的事,但在第二十五回薛蟠亲口说:“只因明儿五月初三日是我的生日。”其间的时间舛错半个多月。这中间一可能是《红楼梦》的各种版本不一造成的,再可能就是作家的一种独特的创作方法了。
在埋香冢附近、王夫人房中、凤姐院门前、黛玉房中、冯紫英家宴席上及房廊下、宝玉房中、早起给贾母请安路上、在“贾母这边”展开故事描写。
埋香冢归路宝黛冰释、王夫人房中宝玉因兴奋而大谈“药方”、当着王夫人宝钗之言、摆脱凤姐找黛玉、宝黛又闹“别扭”、在冯紫英所设宴席上、为花袭人换腰带、关于元春所赐、黛玉之“急”、宝钗羞笼“红麝串”、夹枪带棒的“呆雁”等为叙述主体,
树海读书阁。
宝黛之间的“爱情”到现在为止好象就没有什么特别象样的正经事,全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细碎事情。这些事说是事又是事,说不是事又不是事。这两回中林黛玉因为宝玉房里人不给她开“方便”之门,双方又开始了一场“荡气回肠”的“肚皮官司”。
这一次宝玉去“俯就”,说的还是那些,什么过去吃的呀,过去用的呀,过去好玩的呀……样样都没有离开物质。然而宝玉到现在又没有树立起正确的理想,没有奋斗的事业,连可供追求的目标也没有,哪怕只是一针一线都必须仰仗父母,那么,宝黛的爱情靠什么继续下去呢!
宝黛的情爱之旅已经走到了海誓山盟的地步。在第二十三回中宝玉对黛玉说“……我往你坟上替你驮一辈子的碑去。”如果说这句话是因为宝玉在黛玉面前说错了话而请求原谅的一种“妥协”,那么本回中宝玉对黛玉说&ldquo,
孔子读书阁;除了别人说什么金什么玉,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这句话,就是面对面的一种爱情盟誓了;宣告他非黛玉不娶、“矢志不渝”般的“忠贞”。
一个没有任何物质基础的爱情,不仅走起来令人“担惊受怕”,能走多远,更是令人难以预料了。
“从小看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些古训人们大都津津乐道,不怀疑其中道理的正确性。宝玉最初的“朋友”是宁国府内的近亲秦钟,秦钟是一个准“纨绔子弟”,并且还是“不学无术”之徒;他姐姐秦可卿尸骨未寒,他就开始对入庵庙修行的智能儿“大开杀戒”了。在本回的描写中,宝玉跟琪官可谓是“相见恨晚”,第一次见面就“执手言欢”、互换了“表礼”。作为朋友,秦钟因为早夭,不足以有“益”,琪官呢,是“娱乐圈”从业人员,他的职业就是“多变”……古人说“见贤思齐”,在宝玉的朋友圈里面没有“贤”,他又怎么可能“思齐”呢;这也难怪宝玉无法成为有理想的人,有事业的人了。
当然,宝玉是有追求的人。但在他的那个时代,他的追求是十分“另类”的,无法被人认可;见不到“贤”更谈不上“思齐”。况且他“&hellip,
华闻读书阁;…除明明德外无书,都是前人自己不能解圣人之书,另出己意混编纂出来的……”(第十九回)那样的话也只是一种个人言论,还构不成成型的“系统”,更谈不上形成一种目标明确的“追求”了。
如果一定要说宝玉是有理想、有追求、有事业、有信仰的人;那么他所有的“追求”如同面对漆黑的一片,只能靠“瞎撞”、只能靠“摸索”,几乎就是没有出路……
 ,
金霏读书阁; 在《红楼梦》,尤其是前八十回中,作家对宝黛钗的关系差不多就没有明显的褒贬,几乎可以把这种三角关系称作“铁三角”,铁三角宛如一只三足鼎,是平稳对等的,好象谁也离不开谁似的。
在本回中对宝钗的描写不是很多,但一些细节却十分深刻地雕凿了这个人物的性格特点,很是耐人寻味。
在王夫人处吃罢饭,宝玉记挂着黛玉,探春惜春两姊妹也笑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宝钗却当着王夫人的面戳破那一层“纸糊的灯笼”,笑着说:“叫他快吃了,瞧黛玉妹妹去罢。叫他在这里胡羼些什么。”就差没有当面劝王夫人好好管教管教宝玉;虽是姊妹家,也应该严防古训,注意行为检点,恪守“男女有别,受授不亲”的道德底线等等。
元春颁赐赏物,把给宝玉的与给宝钗的完全一样,虽然话还没有明说,但已经慎重考虑到了“金玉良缘”的因素应该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宝钗也“琢磨”到了,不然也就没有害“羞”一说了,并且还很快就把红麝串“笼”在了雪白的皓腕上。
 ,
树海读书阁; 同时元春的颁赐也令黛玉感觉到了惊惶。在给贾母的例行请安路上,书中描写到:“只见黛玉顶头来了。”神态显得十分匆忙,并且“昨日所恼宝玉的心事早又丢开,只顾今日的事了……”今日的“心事”会是什么呢,自然还是元春赐物的事。元春出乎意料地没有把她和宝玉放在“一样”的位置上,而是把宝钗和宝玉放在“一样”的层面上,这令黛玉感到的不仅仅只是尴尬那么简单。元春,做为贾府目前的实际“领袖”、“决策者”,她在这次的“颁赐”上的“弦外之音”,已经令黛玉感到了“强烈”的威胁;恐惧成分有些“超标”。林黛玉在领赐这件事上的心理不平衡,直接导致了回末“呆雁”对话的失态。
更为重要的是,元春颁赐的“弦外之音”还将直接影响到贾府“决策”人物的各方面意识。
 ,
树海读书阁; 以黛玉演示“呆雁”悬锋。
相关的主题文章:
我又回到幸福的怀抱 《与你有约》(外一首)_1 《我爱你,再见》 听雨_17 I 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