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心杂记》之七《 谷子与番薯》
谷子与番薯
坡心村耕地多,至上世纪七十年代,人均耕地十多亩,但基本上是旱地,与水田多少沾边的,是村南一公里处位于山坑尾部的三亩田,村里人称“坑尾田”。此田为解放前由李家祖辈购置的,解放后“充公”了。
“坑尾田”下面的田地,属于后尾塘、必潭、必潭湾村等村耕种,
精彩读书阁,必潭、必潭湾村分别座落山坑边,后尾塘村则位于“坑尾田”西面。一片片山坑田呈不规则分布。山坑长年水源充足,土地肥沃,给耕种带来了便利,并保证了农作物的丰收。在解放后相当长的一个时期,耕种山坑田的村民
生活还算温饱不愁,让人称羡。当时,不少
农村女孩子选择对象时,都把眼光投向有山坑田的地方。山坑田就是良田,代表着富庶。
坡心村虽然耕地多,但却不是村里的资源优势。旱地多,水源缺,意味着只能靠天吃饭。干旱常常给农作物带来威胁。上世纪七十年代,村里曾两度打了机井,以解决村前土地用水问题。而抽水灌溉,毕竟成本太大。多年来村里大面积种植的是耐旱农作物番薯,其次是传统稻子、花生、芝麻、芋头、木薯等。
番薯又名地瓜、红薯、红苕、山芋、山药等,不同地区人们对它的称呼也不同,其生长期约为半年,是我国第四大农作物,其具有耐活、适应性强的特点,一年
四季都可种植。而稻子一年只能种植一造。每年
七月,是种植稻子的播种
时间。村民把田地平整后,用特制的木耙开出小土沟,把种子和农家肥混合后,洒进土沟里,然后再赶牛拉着铁耙覆土,
树海读书阁。在农事中,播种算是个技术活,不但开小土沟要整齐,以利后来的除草管理,还要种子播洒均匀,以利种子出芽和生长。
我十多岁时,便和
姐姐背起装着种子和土杂肥的畚箕,跟着
父亲在田间挥汗播种。
“播种要均匀一些。”父亲常常向我们说,并手把手地教我们播种的动作要领。
夏天雨水多,这给种植在旱地里的稻子提供了生长的有利条件。当时种植的传统稻子品种有坡雷、赤坡、赤占、坡旱、六叶等,其特点是耐旱、耐瘦、粗生、病虫害较少,米质好,但这些稻子的产量低,每亩收获300—400斤。正是由于稻子种植一年一造,种植面积少,且产量低,村民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一顿米饭。当时,能吃上番薯饭,
孔子读书阁,已让人心满意足了。
种植的传统稻子“坡雷”,是一个早熟的品种。这种稻子株高、谷粒大、早熟,煮饭香甜,但产量比其它传统稻子更低,
精彩读书阁。正是因为比一般传统稻子早熟,在青黄不接之际让村民最先能吃到米饭,因此村里一直保留少面积种植。惜后来随着杂交水稻种植的引进推广,这个稻子品种绝迹了,
树海读书阁。
种植的传统稻子“六叶”,其株低、谷粒小、早熟,煮熟的米饭呈赤色,散发着一种特有的香气,但产量比“坡雷”稻子更低。俗话“咸鱼头,赤米饭,乜
味道,不用问”即指该米饭。雷歌“赤赤米饭吃几盆,咸咸鱼头吃几盘”,“赤赤米饭”指的也是此稻米做成的饭。这个稻子品种也绝迹了。
当年,每当&ldquo,
树海读书阁;坡雷”收获后,
金门读书阁,村里人首先用“坡雷”米做饭敬先祖,谓之&ldquo,
精彩读书阁;吃新米”。意思是收获谷子了,让先祖也高兴一下。至今村里仍有这个习俗,只不过“坡雷”米换成其它大米了。
小时候,每当听到父亲说“今晚吃新米”,我就知道晚上有米饭吃,别提有多开心了。
现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
树海读书阁,有的地方计划恢复“坡雷”稻子的种植,作为商品推向市场。但我不解的是:“坡雷”稻子的种子现何处可找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们抛弃了的东西,现在又成了宝贝。
村子南面有一大片耕地,约莫五、六十亩,是村里种植农作物的好地。大家把这片耕地叫“南边园”,意指村南面的田园。每年入冬后,全村的社员集中
力量,把这片耕地全部种上了番薯,几个月后便可收获。
雷州歌《种番薯》道出了老百姓对它的依赖和重要。&ldquo,
树海读书阁;有它无忧米谷贵,有它无愁吃北归,有它无忧闰
四月,
爱看读书阁,有它无愁猪无肥。”“北归”,即八、九月北风初来的那段时间,农村无什么收入,三餐难度,手中有番薯,
树海读书阁,心就不愁了。番薯更是养猪的好饲料。
雷州地区的番薯种植至少有400余年的
历史。据记载,清代中期雷州地区已经广泛种植,品种达数种。嘉庆十七年的《海康县志》是这样记述:薯有多种,“唯番薯有红皮、白皮、黄皮数种,可以酿酒,可以代粮,种者甚多,随种随收,约四阅月(即四个月)而一熟。”村里人种植的番薯品种主要有赤皮仔、八十日、生毛龙、心步利等。
夏天,番薯收获后,生产队按照劳动力和人口分配给每户。每户又要把番薯加工成丝晒干,以备贮藏食用。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每户人家都忙得团团转。
“下午放学回来和姐姐把番薯洗净,不要贪玩。”
母亲常常这样叮嘱我。
“知道啦!”我尽量做好力所能及的事,不给母亲添堵。
要把番薯加工成丝,第一道工序就是把番薯洗净。但洗番薯可是个累活。我和姐姐先到距家约一百米的水井担水,把水倒入大缸,随后把番薯一个个放到大缸里,
孔子读书阁,再用脚踩动番薯,番薯洗净后又一个个捞起装进旁边的箩筐里。如此反复,
树海读书阁,几番下来,双脚生疼,人不想动弹了。
但最累的还是大人们。母亲白天要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把番薯加工成丝的活只能用晚上的时间。凌晨四时左右,母亲便起床开始加工薯丝的活了。加工薯丝的工具十分简陋,一块两尺长、半尺宽的木板,中间装了一个钻成多孔的铁片,把番薯放在铁片上一推,番薯丝就出来了。
我在睡梦中,可听到院子里响着母亲加工薯丝时“刷刷刷”的声音。
天亮了,母亲为了赶上生产队开工,又急急忙忙把加工好的薯丝用竹箩装着,挑到村南一公里处的晒场。傍晚,
金霏读书阁,我和姐姐到晒场帮母亲把晒干了的薯丝收回。
晒番薯丝最怕遇上雷阵雨。
五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有时看到早上是个好
天气,午后却黑云密布,骤然下起雷阵雨,这可让大家急坏了。
“快点到晒场收番薯丝呀,天快下雨了!”村里有人大声喊叫。
“这鬼天气,
宁静读书阁,说变就变,成心跟人作对。”有人狠狠地骂着。
说归说,骂归骂。如果哪户人家遇上薯丝被雨水冲走的事,也只能自认倒霉。
村民以鲜番薯或番薯干当主粮的日子,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才结束。
1987年,我到
距离家十多公里的纪家中学
读书,每逢星期天返校时,总是带上一袋鲜番薯或一包番薯干。鲜番薯煮熟食用,口感尚可。但番薯干饭带有酸味,味同嚼蜡,实难下咽。番薯饭伴我度过了两年艰苦的高中生活。
雷州人骂人有“番薯头”、&ldquo,
金门读书阁;傻过番薯”或“贱过番薯”之语,意指该人如番薯低贱、笨拙。殊不知,在漫长的艰苦
岁月里,正是这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番薯给了雷州老百姓一条活路。
在番薯种植的历史上,雷州有过辉煌的时期。1958年4月20-26日,广东省曾在雷州召开一次别开生面的番薯生产丰收现场会,
树海读书阁。与会者有中南区各省代表629多人,广东省副省长安平生主持大会,并传达中共中央的指示
精神,指出“番薯是主粮”,鼓励大种番薯,并致力搞丰产片、高产田。海田农业社番薯高产经验受到重视和推广。海田农业生产合作社副主任陈世候被
中国农业科学院番薯类研究所聘为研究员,
广济读书阁,多次参加全国和省的番薯高产会议。会后,与会人员享用了一桌别具一格的“番薯宴”,也许这是中国至今为止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番薯宴会,
华闻读书阁。
上世纪七十年代,由于饱经极左路线的“大跃进”和“
文化大革命”,“斗资批修”等政治运动及“吃大锅饭,走集体化道路”的影响,雷州半岛地区的
农民常年以番薯、稀粥度日,甚至有的吃米糠粥或以薯叶、野草充饥。
当地人后来曾以雷歌记述这个时期的农村生活:&ldquo,
修身读书阁;回顾昔日心犹碎,浩劫年头家难归。缺粮少衣难度日,屋漏都无哪处蹲,
华闻读书阁。”
回首过去,我们是不是要怀着
感恩之情,向番薯致以深深的敬意?
常言道,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
回家种番薯。其实番薯无关政治,
金霏读书阁,只关乎肚皮。民以食为天,番薯最给力。当官很重要,
树海读书阁,食品更重要。
有个
大学课程
学习网,就取名“番薯学院”,这是为了让更多人都有机会接受高等
教育的机会而创办的。“番薯”成了学院的名字,够接地气了吧?
别拿番薯不当事啊!
“纺锤根扎黄泥底,藤蔓鸦青一埂斜。老丑推成养生品,香甜何逊邵平瓜?”这首《咏番薯》诗,正是番薯的真实写照,
孔子读书阁。邵平瓜,即东陵瓜。邵平,为秦东陵侯,秦亡后,为布衣,种瓜长安城东青门外,瓜味甜美,时人谓之“东陵瓜”。
诗人把番薯的地位与邵平瓜并列,可见番薯于老百姓生活的重要。
如今,番薯已经不再是老百姓的主食,它登上大雅之堂,成为人们
追求的
绿色食品。番薯地位的变化,反映了人们物质生活的提高和社会变化所带来可喜的结果。
“民以食为天”是中国人的一句老话,
爱看读书阁。它既是老百姓最重要的生活内容,也是政府的重要职责。解决好吃的问题,民生问题就有一个稳定的基础,
树海读书阁。吃的问题出现麻烦,就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小到个人的身体健康,大到社会的安全稳定。农民的温饱问题解决不了,一切都成了空谈,
铭华读书阁。
1979年7月,我高中毕业回乡后,
父母亲曾一度为我的婚事发愁。这样的穷
村庄穷小子,谁家的闺女能看上一眼呢?
农村实行土地承包
责任制后,父亲第一个在村中种植甘蔗、蔬菜经济农作物,并取得了较好的经济效益,我家成了村里第一个万元户。
那时候,“万元户”的名声十分响亮。
那时候,勤劳致富的名声十分光彩。
那时候,一万元可以买到很多的东西了。米价0.14元,肉价0.95元,走亲戚送礼2元左右,压岁钱0.1-0.2元。工人工资一般是每个月28元左右。
进入21世纪的中国,在经过30多年的快速发展后,万元户的说法已演化成了“十万元户刚起步,百万元户马马虎虎,千万元户才算富”的调侃。这一变化的背后,折射出中国经济社会的深刻变革。
村里各户人家放开手脚,勤劳致富,生活也逐渐得到很大改变,建新房、购电器和摩托车已成了平常事。有几户还购买了小车。
地还是这方的地,天还是这方的天,但现在的一切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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