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态之十二:遛狗的老胡》
这些年,养狗的人家多起来了,早晨和晚上,遛狗的人比比皆是。
家里只要养了狗,就要遛狗,这是养狗的附加工作。不管怎么着,也不能让狗狗在家里拉屎拉尿。
在济南市小清河的北岸,靠近五柳岛的地方,有一处小区,原先,是一处企业的职工宿舍,一共四栋楼,建于上世纪七十年代。企业,是一家化工厂,现在,那家化工厂早已倒闭,职工都各奔东西了。这处职工宿舍,就成了历史遗留问题,
金霏读书阁,没有人管理,没有人打扫,混乱又肮脏,垃圾就倒在南院墙的旁边,堆的老高,上面长满了野草,还有哄哄的苍蝇,臭气熏天。楼房很是老旧,显得破败,一进小区,就可看见,所有楼房的塑料落水管,全是破破烂烂的,三楼以下,几乎没有囫囵的;铁质的配电盒,钉在楼的外墙上,歪歪斜斜的,白色的电线,在墙上不规则地裸露着,缠着的安全胶布,因为已经没有粘性,松散开来,在风中飘摇。
小区,一共二百来户人家,因为是老楼,最高才五层。
宿舍里有一位中年男人,
孔子读书阁,姓胡,四十八、九岁的样子,住在三号楼四单元的六楼,那是一套四十三个平方的房子,一室一厅。每天的上午、中午和晚上,姓胡的男人,就会牵着一只高大的狗,苏牧,
铭华读书阁,沿着小清河的岸边,在遛狗,天天如此,几乎是风雨无阻。人们都叫他老胡,
孔子读书阁。
老胡,
树海读书阁,可为是一位相貌堂堂的男人,个子中等偏上,一米七五的样子,瘦瘦的身材,人生的白白的,干干净净的样子,虽然眼神有一些迷离和游移,但是很精神。他,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天天闲着。他很是喜欢他的狗,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遛狗,一天三趟,用时六、七个小时,
精彩读书阁。狗,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成为了他的一切,那狗,
树海读书阁,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晚上,他甚至让狗在床上睡觉,
金霏读书阁。
老胡,原先在济南的一家化工厂工作,年轻的时候,可为事业顺利,是单位食堂的副主任,隶属于企业的行政科。化工厂红火的时候,食堂里的员工,就有近三十人。有一年,因为采购的事宜,他没有把握好自己,贪污了八百多块钱,
爱看读书阁,结果,
树海读书阁,年终算账的时候,被查了出来,受了个处分。那时候,八百块钱是一个很大的数目,人均月工资,也就是一百来块。处分之外,企业还把他下放到了生产车间,成了一位普通的生产工人。
又过了几年,化工行业竞争愈发激烈,这家化工企业,经营僵化,不能适应市场的需要,而且产品单一,企业大幅亏损。没有办法,只好精简职工,减轻企业负担。老胡和另外一百多位职工,一同下岗了,企业一个月给他们发二百块钱的生活费,还给他们缴纳着基本社会保险。
再后来,轻工系统的产品和市场,竞争更加激烈,化工厂的经营更是每况愈下,生产已经基本处于停滞状态,企业更是发不出工资,便开始裁减人员。老胡是企业第一批解除劳动合同的职工,因为其时的工资较低,一次性的经济补偿,十个月的平均工资,才五千来块钱。之后,他和企业没有了任何关系,他成了一个失业者。
虽然失业了,还得吃饭,还得生活,怎么办?正好,宿舍东边的不远处,新建了一处铝合金市场,他便用企业给的经济补偿金,买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每天骑着电动三轮,在铝合金市场外面等待活儿,遇见采购铝合金的客人,没有运输工具,就给人家送货,一天也能赚个三十、二十的,一个月的收人好几百块,比在化工厂上班强多了。只是没有单位给自己缴纳养老保险,只能自己缴,一个月的保险费用,二百来块。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老胡又出事了!因为没有驾驶证,开车技术又一般,一天中午,在运输的路上,路过一个小区门口时,人特别的多,他一慌张,撞上了一位行人,那老太太,大腿骨骨折,肌肉严重挫伤。因是全部责任,电动三轮又没有保险,病人住了三个月的医院,加上医药费、误工费、护理费、营养费和交通费,花了他将近四万。他借债了结了此事,从此郁郁寡欢,一蹶不振,四十多岁,就什么也不干了,就什么也不敢干了,天天在家闲着,不知在等待什么。
老胡的妻子,是一个百货商店的营业员,收入还可以,家中所有的开销,都是由她负责。她也给老胡吵过架,好几次,要求丈夫找点活干,自己的那一点工资,
树海读书阁,一家三口,吃饭刚刚的够,生活太紧了,钱不够花的,每个月,光老胡的养老、医疗保险,就要五百多。但是不管用,老胡每每推诿着,就是不出门,就是不出去找工作。
如此,好几年就这样过去了。三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老胡的一个亲戚,家中的狗狗,生了一窝小狗,问他要不要。闲着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他要了一只。那小狗,刚刚满月,稚萌可爱,毛茸茸的,他特别喜欢,天天抱着、牵着,外出溜达。在他的精心呵护下,那小狗,不到一年就长大了,那是一只比较珍贵的狗,苏牧。
苏牧,苏格兰牧羊犬的简称,别名柯利犬,原产于英国。苏牧,一种雄壮的狗,威武的狗,漂亮的狗。脸部瘦瘦的,耳朵尖尖的,显得高贵而忧郁。全身的毛发,长长的、密密的,毛色是黄褐色,颈部的白色,
华闻读书阁,明显而醒目,尾巴是褐白色的,很是粗大,绒松地下垂着。这是一种典型的狼犬,高大,强健,威猛,反应激灵,有贵族气质,聪明而忠诚,有强烈的护主意识。
老胡天天带着那只狗,白天带,晚上带,反正也没有其它的事,只能遛狗。他的要求不高,也没有特别的欲求,有饭吃就行,他不吸烟,不喝酒,也没有其它不良的嗜好。他就是什么活儿也不干,也不做饭,也不洗衣服,也不打扫卫生。中午妻子不在家,没有人做饭,他就吃一块凉馒头,啃一块自家腌的咸菜,喝一口凉水。他没有脾气,没有抱怨,没有指责,没有好歹。而且,那只狗的饭量也不大,都是大狗了,和人的饭量差不多。他吃什么,狗就吃什么,他不挑食,狗也不挑食。
每天,他就是牵着那只狗,在小区里闲逛,然后,走出大门,顺着不远处的小清河边,闲走,遛狗。他谁也不接触,从不同熟人说话,仿佛谁都不认识,偶尔和收废品的那位中年妇女说说话,偶尔也哄哄小区里几位年轻少妇在幼儿车中的幼儿。小区里的人们,见到他天天不工作,天天遛狗,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见到他,就躲得远远地,甚至装作看不见。他没有朋友,没有同事,没有同学,只有家人,妻子,还有一位二十来岁的正在上技校的女儿。那是一位很不错的女孩,非常有礼貌,住校,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如果是下雨天,没有办法外出遛狗了,他就牵着那只狗,站在一楼门洞的台沿上,好像在静静地听着雨声,嘴里还给狗嘟囔着什么。或者,打着一把破旧的伞,塑料布的那种,伞骨断了两根,伞面塌斜着,迅速地跑到院子西边墙角处的自行车棚里,牵着那只狗,一根有着红色花纹的绳子,套在狗的脖子上。他站在棚子里,一动也不动,那只狗,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像是人和狗的雕塑。他凄然地望着棚外哗哗的雨,望着已经被雨水浸湿的高高的楼房的外墙,望着灰蒙蒙的、不甚清晰的遥远的天际。
那狗和他很亲密,天天在一块生活、玩耍,同狗说话,给狗喂食,给狗洗澡,能不亲密吗?他和狗,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狗对他,也充满着依赖和忠诚。那狗,每天围着他转,跟着他走,欢快,活泼,仰视,有时候还撒着欢。那狗,已经习惯了天天跟着他,已经离不开他了,他离开一会儿,狗就会呜呜地呻吟着,嗷嗷地哀鸣着,盼望着主人马上的到来。在遛狗的路上,那只狗,也会时不时地抬起头,用期盼的黑色的眼睛,警觉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凝视着他的脸,随时听从着他的口令,期盼着主人的说话。长时间的生活接触,那狗和老胡,已经非常默契,老胡的话,一般都能听明白,甚至可以说,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让狗叫,狗就叫,让狗蹲下,狗就会蹲下,让狗趴下,狗就会趴下,那是一只听话的狗,言听计从。有时候,在没有人的时候,也可见到他和狗一块玩耍,他用一只捡到的小皮球,扔的远远的,那狗狗便会迅速的跑过去,咬住皮球,再给他叼回来,放在他的手中。
那一只狗,已经跟了他三、四年了,天天在一起,一起吃、住、行,是人和狗的关系的典范,互相依恋,互相慰藉,甚至可能还互相欣赏。
每天的早上六点,老胡就起床了,来到院子里,空旷的小区,便响起了他和他的狗说话的声音,有时候是温柔的叮嘱,有时候是严厉的训斥,有时候是和缓的告诫,有时候是认真的说教,就和对人一样,他从来没有打骂过那只狗。在小区里和狗说完了话,他就牵着狗,走出小区早已破烂的大门,去到小清河边,沿着光滑的、漂亮的大理石的路面,向西,或者向东,慢慢的,闲散的,不紧不慢的,继续遛狗。有时候,来到小清河的边上以后,他也会让狗,在绿色的草坪上自由的活动,这时,他就扶着小清河边上那白色的、细腻的大理石栏杆,望着波澜不惊的河水,静静地向东流去。
现在,小清河的水,已经告别了过去的浑臭,开始变清了。节假日,甚至还有游船驶过,观光的游客,在船上,兴奋地说着话,指点着两岸的风景,平稳地顺流而下,或者逆水而上。岸边的柳树,郁郁葱葱的,纤细的枝条,弯着腰,深深地垂下去,都触到河水了。还有那漂亮的桥,点缀在小清河上,从上游的睦里闸,到王舍人镇附近,有十多座,飞架两岸,造型各异,美观大方,尤其是五柳岛附近的几座桥,更是雅致精巧,那桥梁的装饰,已经与周边的园林和景观,融为一体,一桥一景,别具一格。有的是圆弧形的,就像是一道飞虹;有的像是风帆,仿佛是一片片船的远影;有的像是两只巨型的天鹅,仰着高高的脖子,向天凝望;有的就像是木质的游廊,蜿蜒地跨在河上。而到了夜晚,河沿边装饰、照明的灯,就亮起来,一盏一盏的,好几公里长,与河中灯的倒影,对称地衬托着,伸向远方,朦朦胧胧的,就像是灯的河流。而河,也仿佛变窄了。
老胡,仍旧每天在遛狗,和狗说话,和狗游戏,偶尔也在家里看看电视。生活虽然困苦,虽然贫穷,但是也算安逸,也算幸福。平静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他仍旧每天六点钟起床,然后遛狗。他还是从不给小区的邻居们打招呼,见了面,就好像是不认识的一般。他小心地规避着他人审视的眼神,不敢直视别人,他可能也听到了一些关于他的风言风语,知道邻居们在背后议论他,但是,什么也没有改变,太阳照常升起,他仍旧天天遛狗,仍旧天天牵着那只狗,给狗喂食,给狗洗澡,不停地给狗说着话,呵护着那只狗,指挥着那只狗,那只狗,也不停地给他摇着尾巴。
有一天的下午,小区里的那位干了三、四年的定点收废品的农村中年妇女,又看见他,用红色花纹的绳子,牵着那只狗,准备出小区的大门,终于憋不住了,问他:“好几年了,天天见着你遛狗,你也不干活吗,光遛狗?”
老胡还算平静的回答:“遛狗也很累,遛狗也不容易。再过十年,我就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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