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遇“百象冢”
奇遇“百象冢”
在西双版纳期间,大象倒没少见,野象谷有野象群,我们公园花四万元买了两头大象供游人玩耍,
爱看读书阁;在动物世界也看到过大象死在路上,其他象用鼻子嗅它,久久不忍离去。大象死后的故事却不知了。一次傣家朋友讲起了“百象冢”,让我打开了眼界。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大象也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大象临死前,它会离开象群,
孔子读书阁,告别同伴,独自走到遥远而神秘的象冢里去。真有这样的奇事吗?
这得从西双版纳“象兵&rdquo,
精彩读书阁;说起,
树海读书阁。所谓象兵,就是骑着大象作战的军队。象兵比起骑兵来,不仅同样可以起到机动快速的作用,战象还可以用长鼻劈敌,用象蹄踩踏,直接参与战斗;一大群象,排山倒海般地扑向敌人,战尘滚滚,吼声震天,势不可挡。据载,1943年日寇侵占缅甸,铁蹄跨进了和缅甸只一江之隔的西双版纳边陲重镇打洛。一队象兵在打洛江畔和日寇打了一仗,战斗异常激烈,枪炮声、厮杀声和象吼声惊天动地;鬼子在打洛江里扔下了70多具尸体,我方80多头战象中弹倒地,血把江水都染红了。战斗结束后,战士们在打洛江边挖了一个长宽各20多米的大坑,
孔子读书阁,把阵亡的战象隆重地埋了,还在坑上立了一块碑:百象冢。
曼广弄寨的民工在搬运战象的尸体时,意外地发现有一头公象还在喘息,它的脖颈被刀砍伤,一颗机枪子弹从前腿穿过去,浑身上下都是血,但它还活着。他们用八匹马拉的大车把它运回寨子,这是唯一幸存的战象,名叫嗄羧,好心肠的村民们治好了它的伤,把它养了起来。
我1998年8月到曼广弄寨时,嗄羧还健在。它已经670多岁了,本来就很稀疏的象毛几乎都掉光了,皮肤皱得就像脱水的丝瓜。它是战象,它是功臣,
金霏读书阁,村民们对它十分尊敬和照顾,从不叫它搬运东西。它整天优哉游哉地在寨子里闲逛,到东家要串香蕉,到西家喝筒泉水。
我和负责饲养嗄羧的老头波农丁混得很熟,因此和嘎羧也成了朋友。嗄羧愈发衰老了,食量越来越小,整天卧在树荫下打瞌睡,皮肤松弛,身体萎缩,就像一只脱水的柠檬。波农丁年轻时给土司当了多年象奴,对象的生活习性摸得很透,他对我说:&ldquo,
树海读书阁;太阳要落山了,火塘要熄灭了,嗄羧要走黄泉路啦。”几天后,
树海读书阁,嗄羧拒绝进食,躺在地上,要揪住它的鼻子摇晃好一阵,它才会艰难地睁开眼睛,朝你看一眼。
我觉得它差不多已处在半昏迷的状态了。可一天早晨,我路过打谷场旁的象房,惊讶地发现噶羧的神志突然间变得清醒起来,虽然身体仍然衰弱不堪,但精神却处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中。
见到波农丁,它短促地发出轻吼,鼻子一拱一拱的,鼻尖指向象房堆放杂物的小阁楼,象蹄急促地踢踏着地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得到小阁楼上的什么东西,
金霏读书阁。
开始波农丁不想理它,
华闻读书阁,但它发起脾气来,用鼻子抽打房柱,还用庞大的身体去撞木板墙,象房被折腾得摇摇欲坠。波农丁拗不过它,只好让我帮忙,爬上小阁楼往下传杂物,看它到底要什么。
小阁楼上有半箩谷种、两串老玉米和几条破麻袋,其他好像没什么东西了。我以为它精神好转起来想吃东西了,就把两串老玉米扔下去,可它用鼻尖钩住,像丢垃圾似的丢出象房去;我又将半箩稻谷传给波农丁,他还没接稳呢,就被嗄羧一鼻子打翻在地,还赌气地用象蹄踩踏;我又把破麻袋扔下去,可它用象牙把麻袋挑得稀巴烂。
小阁楼的角落里除了一床破篾席,已找不到可扔的东西了。嗄羧仍焦躁不安地仰头朝我吼叫。“再找找,看看还有啥东西?&rdquo,
铭华读书阁;波农丁在下面催促道。我掀开破篾席,里面有一具类似马鞍的东西,很大很沉,看质地像是用野牛皮做的,上面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尘。
除此之外,小阁楼里真的一样东西也没有了,我一脚把那破玩意儿踢下楼去。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嗄羧见到那破玩意儿,一下安静下来,用鼻子呼呼吹去蒙在上面的灰尘,鼻尖久久地在那破玩意儿上摩挲着,眼里泪光闪闪,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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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海读书阁;哦,闹了半天,它是要它的象鞍啊。”波农丁恍然大悟地说,“这就是它当战象时披挂在背上打仗用的鞍子,我们当年把它从战场上运回寨子,它还佩戴着象鞍。在给它治伤时,是我把象鞍从它身上解下来扔到小阁楼上的。唉,整整55年了,我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它还记得那么牢。”嗄羧用鼻子挑起那副象鞍,甩到自己背上,示意我们帮它捆扎。我和波农丁费了好大劲,才将象鞍置上象背。
象鞍上留着弹洞,似乎还有斑斑血迹,混合着一股皮革、硝烟、战尘和鲜血的奇特气味;象鞍的中央有一个莲花状的坐垫,四周镶着一圈银铃,还缀着杏黄色的流苏。经历55个春夏秋冬、风霜雨雪,虽然已经有点破旧了,却仍显得沉凝而又华贵。嗄羧披挂着象鞍,平添了一股英武豪迈的气概。
“它现在要披挂象鞍干什么?”我迷惑不解地问道。
“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波农丁皱着眉头伤感地说,“我想,它也许要离开我们去象冢了。
我听说过关于象冢的传说。大象是一种很有灵性的动物,除了横遭不幸暴毙荒野的,都能准确地预感到自己的死期。在死神降临前的半个月左右,大象便离开象群,告别同伴,独自走到遥远而神秘的象冢里去。
每群象都有一个象冢,凡这个种群里所有的象,不管生前浪迹天涯海角漂泊到何方,最后的归宿必定在同一个象冢;让人惊奇的是,即使从未到过也未见过象冢,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凭着一种神秘力量的指引,也能准确无误地寻找到属于自己种群的象冢。
果然被波农丁说中了,嗄羧准备告别曼广弄寨,找它最后的归宿了。它绕着寨子走了三圈,对救活它、收留它并养活它55年的寨子表达出一种恋恋不舍的心情。嗄羧要走的消息长了翅膀似的传遍全寨,男女老少都涌到打谷场来为嗄羧送行。
大家心里都清楚,与其说是送行,还不如说是送葬,为一头还活着的老战象出殡,许多人都泣不成声。村长帕珐在象脖子上系了一条洁白的纱巾,四条象腿上绑了四块黑布。老人和孩子捧着香蕉、甘蔗和糯米粑粑,送到嗄羧嘴边。它什么也没吃,只喝了一点凉水。
日落西山,天色苍茫,在一片唏嘘声中,嗄羧上了路。
送行的人群散了,波农丁还站在打谷场上痴痴地望。我以为他在为嗄羧的出走而伤心呢,就过去劝慰道:“生老病死,聚散离合,本是常情,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不料他却压低声音地说:“朋友,你有胆量跟我去发一笔财吗?”见我一副茫然无知的神态,他又接着说:“我们悄悄跟在嗄羧后面,找到那象冢……”
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要我跟他合伙去捡象牙。在热带雨林里,大象躯体里骨头会腐烂,象牙却永远闪耀着迷人的光泽;象冢由于世世代代埋葬老象,每一个象冢里都有几十根甚至上百根象牙,毫不夸张地说,找到一个象冢就等于找到一个聚宝盆。
我犹豫着,沉默着,没敢轻易答应。波农丁显然看穿了我的心思,说:“我们只捡象冢里其他象的象牙,嗄羧的象牙我们不要,也算是对得起它了嘛。”
我俩拔腿就追,很快就在通往崇山峻岭的小路上追上了踽踽独行的嗄羧。天黑下来了,它脖颈上那块标志着出殡用的白纱巾成了我们摸黑追踪的路标。它虽然跛了一条腿走不快,却一刻也没停顿,走了整整一夜,天亮时,来到打洛江畔。
“我想起来了,这儿是水晶渡的上游,55年前,我们就是在这里把嗄羧给抬上岸的。”波农丁指着江湾一块龟形的礁石说,“幸亏有这块礁石挡住了它,不然的话它早被激流冲到下游淹死了。”
这么说来,这儿就是55年前抗日健儿和日寇浴血搏杀的战场!
这时,嗄羧踩着哗哗流淌的江水,走到那块龟形礁石旁,鼻子在被太阳晒成铁锈色的粗糙的礁石上亲了又亲,许久,才昂起头来向着天边那轮火红的朝阳,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它突然间像变回了一头战象,身体也像吹了气似的膨胀起来,四条腿的皮肤紧绷绷地发亮,一双象眼炯炯有神,吼声激越悲壮,惊得江里的鱼儿扑喇喇跳出水面。
我对嗄羧肃然起敬,它虽然只是一头象,被人类称之为兽类,却具有很多称之为人的人所没有的高尚情怀。在它行将辞世的时候,它忘不了这片它曾经洒过热血的土地,特意跑到这儿来缅怀往事,凭吊战场!
我们跟在它后面,又走了约一个多小时,在一块平缓向阳的小山坡上,它突然又停了下来。
“哦,这里就是埋葬那80多头战象的地方,我参加过挖坑和掩埋,记得很清楚。看,那儿还有一块碑。”波农丁悄悄说道。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荒草丛中,果然竖着一块石碑,镌刻着三个金箔剥落、字迹有点模糊的大字:百象冢。
嗄羧来到石碑前,选了一块平坦的草地,一对象牙就像两支铁镐,在地上挖掘起来。土块翻松后,它又用鼻子把土坷垃清理出来,继续往下面挖。它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又经过长途跋涉,体力不济,挖一阵就站在边上喘息一阵。
但它坚持不懈地挖着,从早晨一直挖到下午,终于挖出了一个椭圆形的浅坑来;它滑下坑去,在坑里继续深挖,用鼻子卷着土块抛出坑来。我们在远处看着,只见它的身体一寸一寸地往下沉。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它仍在埋头挖着。
半夜,嗄羧的脊背从坑沿沉下去不见了,象牙掘土的咚咚声越来越稀,长鼻抛土的节奏也越来越慢。鸡叫头遍时,终于,一切都平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和波农丁耐心地等到东方吐白,这才壮着胆子,走到坑边去看。土坑约有3米深,嗄羧卧在坑底,侧着脸,鼻子盘在腿弯,一只眼睛睁得老大,凝望着天空。
它死了。它没有到遥远的神秘的祖宗留下的象冢去,它在百象冢边挖了个坑,和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伴们葬在了一起。作为一头老战象,它找到了最好的归宿。
“要是我们在这里捡象牙,是会遭到报应的!”我说,望着战象嗄羧高贵的遗体,我感到我这个人的灵魂的猥琐。我和波农丁一起动手,将浮土推进坑去,把土坑填满夯实,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回寨子去。
战象!你令渺小的灵魂更加渺小,你令为你动情者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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