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佛手
文/朱 涛
佛手向来是画家爱物,可入丹青。历代画师,往往将此“多福多寿”的吉祥之果,
树海读书阁,写入清供图呈现给受众。文人墨客,还常在把玩后,于岁朝那天置于案牍,以求来年红红火火。隆冬时令,清芬袭人,再配上窗前寒梅数枝,暗香浮动的陋室内,便处处充盈着盎然生机,即便是在月下独处,
树海读书阁,也尽可在一份怀想繁春的惬意里,悠然自得,洗却俗尘闭门守岁了。
关于佛手,文人作品是多有描述的。“丹葩羔漆细馨浮,苍叶轻排指样柔。香案净瓶安顺了,还能摩顶济人不”。这是曾任庆历朝宰相晏殊的句子。晏殊字同叔,为一代词宗,景德元年赐同进士出身。由此可见,至少在北宋,
精彩读书阁,这种果实形如佛指的芸香科植物,便在国内有所栽培。除晏同叔外,宋人董嗣杲,也以《佛手花》为题,
金霏读书阁,赋诗咏叹。至明清以降,称道佛手的诗词文赋更不胜枚举。
佛手者,福寿是也。各地胜迹以此冠名的不少,匡庐之山,即有被称作“佛手”的峭壁。此崖,南宋周必大是游览过的,还在雪霁天晴之际,站在崖前眺望南山,
树海读书阁;润之先生也登临过的,他诗中写到的仙人洞,即在庐山佛手岩下。只是不知伟人眼中,这佛手当是救苦救难的佛陀之掌,还是智慧和潜能,象征着民众开创未来的勤劳之“手”。
佛手又称“九爪木”,以浙江金华佛手为著,常常被用作岁寒清玩。故在旧时,宫廷之内或大户人家,乃至文人陋室中,这金黄的果子,同香橼、木瓜等,均是常见的室内陈设,或置于案几,或摆上书桌,与寿桃、石榴类搭配,取“多福”、“多寿”、“多子”的寓意。既可品赏,又能闻香,若炎炎苦夏置上一盘,大有取檀香代之的势头。旧读李清照《醉花阴》词,有“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
铭华读书阁。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的绝妙佳句,而佛手祛暑,则又该是一番别样况味了。嗅着室中淡淡清芬,案头,是香山居士的《白香山集》,
树海读书阁。或低吟浅诵,或掩卷长思,则夏夜燥热,便会在月华清辉下,悄无声息地杳然而去。
记忆当中,第一次见到“佛手”一词,
精彩读书阁,还当是在曹雪芹公的《红楼梦》里。少读《石头记》,探春屋中,紫檀架上大观窑的大盘内,即盛有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还同颜鲁公墨迹同陈。一部《红楼梦》,对佛手的描写尚不止一处。
后来,读到沈三白《浮生六记》,方知清供佛手的盘子,最好是“雨过天青”之色,或福建德化的白瓷盘,以映衬佛手果实鲜黄。再后来,又知道了佛手忌醉鼻去闻,嗅者易烂。还有便是,和木瓜一样,佛手也需讲求供法,不能笔宣,亦不能将此供妥之果随手取嗅或随手置之,
树海读书阁。佛手佛手,有福之“手”。此物理当手中无,只合人人心中有。看来,这文士的至爱,是万万不可亵渎的。
上个世纪末,随南充耆旧唐友于习艺,这才知道,唐老恩师,民国时期的花鸟大家陈之佛先生即善画佛手,《景年画谱》中,便收入了他潜心绘就的得意之作。其实,就画界而论,善绘佛手的并不在少数。以清代为例:缶庐的《指生月掌承露》,写佛手三果,率性而为却气韵生动;任熏的《灵芝佛手图》,设色浓丽而画风古雅;陈师曾《水仙佛手图》,至今还存于北京故宫博物院内……至于近代白石老人,不但画过佛手柑,他的题画诗也别有情趣:“买地常思筑佛堂,同龛弥勒已商量。劝余长作拈花笑,待到他年手自香。”此卷,作于1917年,正是他接受朽道人劝告而“衰年变法”的关键阶段,画风既改,拈花妙手的偶得之,的的确确,也称得上是指间生香了。行文至此,突然便想到雪庵和尚的一首诗作:“我手何似佛手,合掌面南看北斗。兔推明月上千峰,引得寒山开笑口。”倘若当初,老人能将其置入写就的佛手画轴,岂不又添了别样的一种趣谈么?
对于形状奇特的佛手,我也可算情有独钟,然而,到底是未能得见真颜,当是另类的“叶公好龙”吧!
好在有了世纪之末的南粤之行。在离“中国佛手之乡”不到200里路的“羊城”,我终于见到了这果中仙品的热带果类,廋长的果瓣,
树海读书阁,确乎是状若佛指的,纤细而分明,就如佛陀正拈花微笑。继而也就知道了,佛手竟是香橼的变种,
华闻读书阁,属柑橘之属,不仅能够清赏把玩,
爱看读书阁,能散发出异香,还能盆栽制成盆景。佛手盆景枝叶繁茂,老干苍劲而古朴,是南派盆景中岭南盆景的名贵树种。就其药用价值而言,
孔子读书阁,佛手治病亦疗效突出,不惟果实,
宁静读书阁,根、茎、叶、花均可入方,可理气化痰、舒肝健脾,长久服之,则益寿延年耳。听过花农介绍后,再去细查《本草纲目》,倒还真有“佛手柑,气味辛,温无毒,治心下气痛”的介绍呢!
岭南大地,佛手几乎处处可见,不光花市有,作为寺院的供养用果,
孔子读书阁,还当仁不让地,踏进了各处庙宇的门槛。无论是佛门清修之地,或是小小的案桌之上,纤纤佛指,都仿若是在指点迷津,开导信众明心见性,大彻大悟。
假期中,常于外地作文化考察。或许是一种机缘巧合,在岭南一带的福建境内,
树海读书阁,我还见到过佛手制成的一种香茶,名“永春佛手”,竟是福建乌龙茶中,不可多得的极品佳茗。
泉州永春,
金门读书阁,素有“古桃源”之誉,古镇达埔的狮峰之麓,云雾缭绕,冷泉生烟。其岩旁藏寺,
广济读书阁,茶树千枞。这里出产的佛手茶,始于北宋,因名贵胜金,
树海读书阁,又称“金佛手”,据传,为闽南寺僧将茶树枝条与佛手嫁接后所获。“金佛手”以红芽佛手为佳,
树海读书阁,在禅茶中,当属绝品之类了。“品茗未敢云居一,雀舌尝来忽羡仙,
华闻读书阁。”此句,出自康熙年间贡士李射策的《狮峰茶诗》,所赞之茗,即“永春佛手”,原本为供佛所用,后“族人效之,群踵而植,弥谷披岗,一望皆是,
修身读书阁。”若饮此茶,当取寺中鹿泉之水。泉水清澈而甘冽,以之煮茶,
爱看读书阁,茶汤金黄,静坐细品,可鉴禅心。
先父生前喜好烹茗,故我对茶经亦略知一二。佛手制茶,清室档案中曾有过记载:将佛手、梅花和松籽三味,用雪水烹煮,则可尽得“三清”之茶。此法,系乾隆所创。白雪皑皑的皇宫内,围炉夜话,和同僚共饮这御赐之物,自是一番十分难得的高雅情趣。但寻常百姓却消遣不了,
孔子读书阁。姑且不论这一份恩宠,非达官贵人而无缘领情,单单茶中的极品佛手,也消费不起。佛手的昂贵,王世襄公子王敦煌,
金霏读书阁,曾引用明末清初小说《醒世姻缘传》对白,
树海读书阁,言及福建铺子的佛手,四枚即可卖到天价,大约相当于人民币的好几百元。这样的价格,黎民百姓又如何享用,
金门读书阁?
而今,时代不同了,
精彩读书阁,佛手的培植,在天南地北都遍及开来。肇庆、高要、德庆、云浮,及四会和郁南等地的“广佛手”;产于江浙的“金佛手”,还有四川的“川佛手”……这些“金边白肉”的果品,已进入了寻常百姓之家。就佛手制作的茶叶来讲,如永春“金佛手”,极品亦不过300元一斤,这形色香三者兼备、入口余香的佛手佳茗,也终于不再是皇亲贵胄、官僚家庭,和文人雅士的专用之品了。
岁月不居,近些年来为生计奔波,便再也没能到岭南大地亲近过佛手。偶尔想起,也试图在院内老宅的边儿上栽培几株,可到底只是一时热望。
前些天,应了地方政府邀请,与作家协会同好一道,前往近郊佛门采风。刚入寨坡村,便见了大片长势喜人的常绿灌木。或许是蛰伏了一冬之故,正迫不及待地吐露着新芽。又见佛手,内心喜悦不言而喻,仿若见到了老友一般。大地归暖,春返人间。可虽是初春,虽是乍暖还寒的时令,余势未尽的淡淡峭寒,却再也无法关住大自然疯长的生命。
佛手的花五瓣成冠,花白而蕊黄,星星点点地点缀枝头。据陪同者介绍,其第一次开花在春分至清明,故我们所见,又是为初花了。而另一次开花,则在当年的立夏前后,9至10月,便果实成熟。
佛门引进的,是江浙一带的佛手。这种佛手,以前文谈到的“金华佛手”为最,原产印度,是从福州、临川及苏州等地迁徙的种群。“沁入诗脾清流环抱,香分佛果曲径通幽。”宋人苏东坡,为睹金华佛手的芳容,还特地从杭州慕名而来,并大加赞叹。
佛门寨坡,海拔达500米以上,多为茅草遍野的山地。正因名贵药材的引种,昔日荒山,才变成了今朝青山和金山。500亩佛手,每亩产量约4000公斤,若按每公斤10元销售,全年创收即在2000万元左右。
佛门即“福门”,“福门”引“福果”。“福果”得“福缘”,“福缘”生“福份”。100多年前,这种原产于异域之邦的“世间奇卉”,不远万里跋涉到中国,在祖国的南方落地生根。而今,又从地处江浙的金华,奔赴川北。此佛门之缘,是又为黎民之幸了。
图/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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