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怀》与薄幸浪子杜牧——品诗词说故事之八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这是晚唐诗人杜牧的一首《遣怀》,杜牧,
树海读书阁,字牧之,宰相杜佑之孙,诗坛上赫赫有名的“小杜”。但他生活中的一些风流韵事,曾给当时及后世人留下了一种印象:这个恪守儒家价值观念与生活信条的大诗人,原来竟是个薄幸浪子!
因为“世业儒学”的学者风范和“青楼薄幸”的浪子风流,在人们心中总是冰炭不同、水火相异似的,所以后人不能理解他何以有两副面孔。于是,骂他“疏野放荡”的人,觉得他那正经古板的面孔只是伪装,像是“婊子立牌坊”;说他“乃以此自污”的人,觉得他那浪荡不羁的模样只是遮人眼目,就如同逃命的人装疯卖傻,避祸的人故意逛妓院下赌场。
其实,老百认为,这是我们后人将古人想得太庄严了,总觉得人应该这样或应该那样,全不想一个人是多棱面的活生生的。杜牧本来就不是那么刻板,他笃信儒学,一心想着干一番大事业,但未必就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他生性就豪放开朗,
树海读书阁,少年成名,又更使他风流自赏。
有一个记载,835年,杜牧到宣城沈传师那里去当幕僚,听说湖州“风物妍好,且多丽色”,便去游玩,湖州崔刺史把全城名妓都找来,让杜牧物色,又举行赛船嬉水会,
铭华读书阁,吸引全城少女来观赏,但眼高于顶的杜大才子竟一个也看不中。直到傍晚,才发现一个老太太领的一个十余岁小姑娘是“真国色也”,于是,杜牧和老太太相约,十年后来娶小姑娘,如果不来,则任从她嫁人,并送了许多贵重的物品为聘礼。过了十四年,杜牧才再到湖州,一问之下,那个姑娘三年前已嫁了人并有了两个孩子,怅然之余,杜牧写了一首诗:“自恨寻芳到已迟,
爱看读书阁,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摆花狼藉,绿叶成荫子满枝&rdquo,
树海读书阁;,可见杜牧也是一个性情中人。
另又有一个记载,李愿罢官在洛阳闲居,
金霏读书阁,“声伎豪华为当时第一”,大开筵席邀集朝客高流,由于杜牧当时是监察御史,专管检查官吏廉政问题,所以李愿没有请他,
华闻读书阁。谁曾想杜牧主动前来,落座后,就直着眼睛死盯这百十个绝色歌妓,并且问道:“闻有紫云者,孰是?”李愿只好指给他看,他凝目注视良久,说:“名不虚传,宜以见惠”,意思是该送给他。李愿大笑,众歌妓也大笑,杜牧却意气闲逸,旁若无人地连喝了三大杯酒,口占一诗:“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司御史来。忽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据说李愿就把紫云送给了杜牧,可见杜牧是一个洒脱不羁的人。
当然,这两个故事真实性如何还值得推敲,但即使是杜撰,也不算太离谱。看杜牧的《樊川诗集》,里面真有不少风光旖旎的作品,像《赠别二首》、《张好好诗》,便写得柔情似水,这就无怪后人要编派他许多风流故事,并把晚唐另一个诗人杜荀鹤也想像成他的私生子。
风流的生活与庄严的事业并不是势不两立的,这在道德伦理意识越来越浓厚的后世人看来简直不可想象,但在唐人那里却自然得很。“诗仙”李白就常常携妓饮酒“歌妓燕赵儿,魏姝弄鸣丝。粉艳烁月彩,舞衫拂花枝。把酒顾美人,清歌邯郸词。”而“诗圣”杜甫也曾陪着公子哥儿携妓纳凉,并写下“公子调冰水,佳人雪藕丝”之类的诗句,“诗天子”白居易更是不甘落后“何处春深好,春深妓女家。”可见,唐代文人骚客在妓院里面泡妞是轻车熟路,而且很专注、很专业。所以,晚唐的杜牧作为后起之秀,赶超前辈,与时俱进,也是自然而然的。
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杜牧的《遣怀》一诗,老百将其译成现代诗歌,应该更通俗一些。
想当年,我曾在江南落拓不羁地冶游,酗酒放纵。
专爱那纤细的腰身能在掌中起舞,婀娜轻盈。
十年一觉,扬州的往事恍若梦境,
到头来,只落得青楼楚馆内一个“薄情郎”的名声。
在唐代人心目中,当时的扬州是“天堂”的象征。中唐诗人李绅曾说:&ldquo,
孔子读书阁;嘹唳塞鸿经楚泽,浅深红树见扬州”,又说:“今日市朝风俗变,不须开口问迷楼”。后两句的意思是扬州到处都有歌楼酒馆,不须问人就能遇上“迷楼”消魂。另一个诗人姚合则说扬州“暖日凝花柳,春风散管弦。园林多是宅,车马少于船”,令人想见当年弦歌盈耳、园囿如画、舟船如梭的繁华。于是,杜牧的好友张祜就说“人生只合扬州死”,意思是能在扬州生活,到死也无憾了。
所以,当满心感到寂寞、满腹雄才大略无法抒展的杜牧于大和七年(833年)到扬州牛僧孺的幕下任职后,这个三十刚出头的诗人,就不免拿出放荡不羁、风流倜傥的贵公子派头,“我的世界我做主”,要尽情在扬州享受一番了。
究竟杜牧这风流生活是怎么过的,现在已无从考证了,但从他的《扬州三首》、《赠别二首》、《题扬州禅智寺》等写于此时的作品中也还能看出一点痕迹来,他在扬州无非一是到处游山玩水吊古讽今,二是到青楼楚馆载酒行乐、倚红偎翠,发泄其旺盛精力。
他去过扬州城郊的隋炀帝墓,去过隋代末年行宫的放萤苑,也曾在城里名楼大阁间闲逛,又到过禅寺随喜题诗。在游览中虽也想到过隋末皇帝荒淫误国之类严肃的问题,但更多地是沉湎于扬州富庶奢华的生活和秀丽迷人的风光,像“谁家唱《水调》,明月满扬州”,“天碧台阁丽,风凉歌管清”,“纤腰间长袖,玉佩杂繁缨”,“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等等,都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种沉醉与满足的心情来。所以,他也常常与厮混在一起的妓女发生恋情。
不过,“小杜”只是风流而已,并不像李商隐那么执着专情,从他的“还有玉楼轻薄女,笑他寒燕一双双”,“无端千树柳,更拂一条溪”,“自悲临晓镜,谁与惜流年”等诗句来看,他虽然也有同情恻隐之心,却无用情专一之志,只不过生来倜傥洒脱,邂逅一过便匆匆别离,流连之余即忘在一旁。这就引发了一些人对他的孟浪行迹的规劝。
835年,杜牧接到任命调离扬州,牛僧孺给他饯行,席间说道:“以侍御(指杜牧)气概远驭,固当自极夷途,然常虑风情不节,或至尊体乖和。”意思是说,杜牧很有才气,前途远大,但生活不拘小节,放纵颓唐,恐怕会伤了身体,影响将来的事业。牛僧孺很会委婉地说话,据说当时把杜牧说得“对之大惭,因泣拜致谢,而终身感焉”。
杜牧是不是就因此而写了《遣怀》诗呢?这不大清楚,从诗意来看,好像有点关系,“落魄江湖载酒行”一句似乎暗示自己仕途不得意而浪迹江湖,故而在青楼酒馆寻找安慰。但&ldquo,
树海读书阁;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两句,后世的许多人推断认为,杜牧是在反躬自省,追悔曾经沉湎风流,蹉跎岁月,从此要放下屠刀、回头是岸了。
然而,事情并非完全如此,从杜牧后来依然狎妓饮酒的生活中可以看出,他的悔悟,不过是把用在风流浪荡生活中的精力,更多地移到政治生活中去。而牛僧孺的劝告,只不过使他更看重自己的事业。比如,他离开扬州后,还在《寄扬州韩绰判官》中用调侃的口吻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就流露出对扬州度过快娱时光的眷恋之情。
综合上述,老百认为,杜牧并没有像后人那样把这种风流视为“罪业”或“错误”,也没有“通过自我批判”而“觉醒”的意思,
孔子读书阁,更没有“忏悔艳游”的味道,充其量是表示自己生活重心的偏移。在唐代人看来,这种风流生活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对杜牧来说,这些风流生活乃是他贵公子本性所致,更何况还能在此中逃避现世的苦闷与烦恼。
老百肯定没有杜牧的才华,不过,也试着写首打油诗,录在此处,作为文章的结尾:
梦中往事随心见,身外繁华乱眼生。
常为风流恼人病,不如天性总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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