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枇杷
屋后的枇杷树落下了第一片叶。有了第一片
落叶,就有了接踵而至的无数落叶。于是,树底下、她家的阶沿上都铺满了厚厚的枇杷叶,枯而脆,偶尔一阵风过,满地的叶便打着转儿,窸窸窣窣地随风飘向远处。 这些叶长在树上的日子里,她常会倚着墙角看着它们,
树海读书阁,她知道它们中谁
喜欢南风谁更偏爱北风。她看它们在风中轻舞,在晴日的亮光里激动,在阴天的暗云里
沉默,
树海读书阁,听它们和着雨声嘀嘀嗒嗒地吟唱,
金门读书阁。她会几小时保持一个姿势,倚在墙角看这些叶。这些叶落了,她心中有些
忧伤,有些不舍,仿佛失去了
生命中什么重要的东西。叶从秋落到冬,落了一整季的
时间,似乎总落不尽。她有时会想,为什么不一夕之间就全落光呢,这样缓慢地零落就好比被预知的
告别,让离愁提前煎人的心,却不会提前结束。于是她盼着枇杷花开,花开了,便鲜有叶落了。但所有的等待并不会都在那灯火阑珊处,只差人一个蓦然回首。等一片秋季的叶落或许太容易,但在
冬季等一场花开就不容易了。她盼着气温不要太低,她觉得就是因为她这样天天守着,花才总不开。她不在这,也许只消一个
黄昏,
孔子读书阁,或者一个午后,那花开便会突如其来。有两天她忍着没去看,第三天她一出去,花真的开了---青绿的叶间都是铁锈色的花骨朵儿和半开的花。 人们都知花美,其实不是所有的花都美。她是这样认为的。这花的美和
女人的美差不多。花形千姿百态:牡丹花丰腴腻艳,广玉兰粗犷写意,松虫花繁复精致,
华闻读书阁,就好比女人的身形,有的婀娜高挑,有的纤细柔弱。花的颜色,姹紫嫣红,鹅黄柳绿,不一而足,
爱看读书阁,就好比女人的脸蛋。那随风生姿,带露艳更浓的神韵就恰似女人的韵味,
树海读书阁。不是每个女人都是昭君,也不是每朵花都美艳如牡丹。譬如这枇杷花在她看来就称不上美,花形小巧
简单,朴实得近乎不合潮流。而且是她不愿喜欢的白色。一树的白在她看来总觉不热闹,
树海读书阁。她知道自己内心缺乏一种周围人都有的“追逐“的热情,有一种静或是净的东西。这种东西常会左右她的
思想,会不由自主地渗进她的外在形体,
树海读书阁,让她不被周围人接受。所以她近乎刻意地不去喜欢所有带有静或净意的东西。她想让自己喜欢热烈奔放的红,那仿佛用尽生命在释放的红。 但还好,枇杷花没有梨花那般白,
爱看读书阁,它小巧简单的花形让一树繁花夹在绿叶间,竟只看出
星星点点的黄白来,不喧哗,不浮夸,她还是很喜欢。秋冬叶落令她
伤感,她以为那是一种萧瑟肃杀之下的凋零,带着压抑、
无奈和被挟持,是一种生命尽头的挥手,是梦被打碎的不甘。但
春天的花谢却是一桩叫她欣慰的物事,
金霏读书阁,春的
天空下,
铭华读书阁,鸟儿啁啾,一朵花躺在亮晶晶的日光里,
树海读书阁,慢慢地改变着,改变着,然后所有过去的外在都褪去,成就了全新的自己。就好像胚胎成为了婴儿,是生命的一段新旅程。枇杷是枇杷花的新旅程,
孔子读书阁。 枇杷长出来了,
修身读书阁,毛茸茸蚕豆般大小的青蒂。它们似乎特别
感恩这个
世界,每一缕风,每一片
阳光,每一丝雨,都令它们欢呼雀跃。它们刷刷地长着个,换着神态。才是朦胧的青涩,俶尔已是澄明的
成熟,
金霏读书阁。金黄的,
树海读书阁,圆圆的,一串串沉沉地垂着,让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成熟与充实。这棵枇杷树是有主人的,主人不是她,
精彩读书阁,虽然长在她屋后。它是邻居栽的。她可以对落叶伤神,对花欢喜,但这些熟透的枇杷,她却不能看它们自己选择去处,不能看它们也如这树上
那些叶和花一样,因随造化,
广济读书阁,在
自然里自然地离去。邻居来了,年过八旬的夫妻二人,拿着厚垫子和长过树的竹杆。一阵狂敲猛击,疾风骤雨般,
树海读书阁,枇杷簌簌下落,大的小的,不能幸免。她默默走开了,
孔子读书阁。她觉得这样扑打很伤树和叶。但她不会叫他们别打了。以前她说过。人家很奇怪,不为打下枇杷吃,要树干吗?傻啊!是啊,不为吃枇杷,要这树干嘛?当
风景树吗,它好像没有美的外形。长大取材,
金门读书阁,又不够直,枝枒太多。它除了据说枇杷又甜又水之外,还有什么用呢?这是个实用至上、功利的世界,多少人渴望也只渴望成为那只会捉老鼠的猫,
精彩读书阁。“能带给我什么“是做事前的首要衡量。这年代,还有多少人会像她一样,因为关注树和叶,关注
心情,便要
放弃一树水甜的枇杷。 心常常是用奶油画在
生日蛋糕上的精美图案,最终被用来果腹。情这个虚无缥缈的怪东西是否真的存在,谁又屑于去虑及,
宁静读书阁。
艺术羼着庸俗的谑头,透着若隐若现的胴体,只为让世人掏出钱包。贫贱而百事哀的夫妻劳燕分飞,多金男在外流连春光忘了
回家的路,
妻子仍抵死相缠。人们已忘了
精神的存在,都在为拥有无限实用的物质而疲于奔命。但又有谁会知道,拥有其实是一种很玄妙的体验。一间房子,有人得意于拥有一室豪华装修,有人却为拥有一窗户的春天而欣慰,
华闻读书阁。有人觉得握在手里才是拥有,有人以为感受到存在其实就已经足够。如张爱龄所说,你心头的一颗朱砂痣,不过是别人帐上一抹蚊子血,别人床前的一片明
月光,又不过是你衣服上的饭粘子。渴求不同,感受不同。譬如这棵枇杷,被邻居拥有,不过仅为这一小时的剽掠虏获而已。 平常的光阴里,他们不会为它作些许流连。而她却会与它相对相守,
精彩读书阁,懂它的叶落,喜它的花开。她觉得这就是拥有,
树海读书阁。在她眼里,
树海读书阁,这棵枇杷树有没有实用性,有没有甜的果和美的花都无关紧要,她不在乎。她与它相看两不厌,这就够了。邻居走了,地上枝叶零碎,一片狼籍。除了那一堆吐下的枇杷仁和皮,她简直看不出曾有一树枇杷长过。她爬上楼凭窗而望,顶端余下的几串金黄依然在日光里笑着,她稍感安慰。她再去窗前观望时,那几串金黄又不见了。想是邻居发现之后又打掉了。“也好“,她想,“从此这棵枇杷树便又是我一人的了,我要陪它叶落,陪它花开,陪它再长一树金黄的枇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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